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李明晏

复活节的思念
（悉尼）李明晏

我的俄国朋友亚历山大将去俄罗斯,在为他送行的餐会上，朋友们都为他将缺席一年一度的俄罗斯东正教复活节的晚会感到十分惋惜。每逢俄罗斯东正教的复活节，我总是和哈尔滨的俄罗斯老乡热热闹闹地欢乐一番。可今年的复活节，我们的聚会少了他这个出色的手风琴手，将大为失色。亚历山大一直是复活节聚会的核心人物，每当伏特加酒唤起心中的激情时，亚历山大就拉起手风琴，用古老的俄罗斯歌曲将一个个远离祖国的俄罗斯人，带到祖国炊烟的甜酸苦辣中。浪迹天涯的俄国人，时而用凄凉的嗓音，吟唱俄罗斯茫茫大草原和浩荡的贝尔加湖，感叹冻死在西伯利亚荒凉雪原的马车夫不幸的命运,时而随着欢快的俄罗斯民歌的旋律翩翩起舞。
“亚历山大，你就不能过了复活节再走吗？”我问他。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就讲起了他童年的故事。
几十年前，亚历山大一家居住在和中国东北边境一江之隔的小渔村。当年，村子里有一个姓秦的中国人,他是亚历山大一家的好朋友,小亚历山大亲切地叫他秦叔叔。虽然，他是只有几十户人家的俄罗斯乡村的唯一的中国人，但他却颇受俄国人的爱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菜园品种齐全，硕果累累，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智慧和善良。每当早霞在阿穆尔河上（这是俄国人对黑龙江的称呼）泛起一片绚丽多彩的景象时，秦叔叔那“大葱，黄瓜，西红柿”的呼叫声，犹如悦耳动听的晨曲，叩开了一家家的大门。一个个家庭主妇拎着菜篮走出来，向他展示出一脸亲切的微笑。秦叔叔的秤总是挑得高高的，而对那些因手头紧而无钱买菜的人家，他一向是慷慨无私地装满了他们的菜篮。小亚历山大总是随着母亲，迎着秦叔叔的叫卖声跑出家门，跳到秦叔叔的脖子上，将一夜积存在呼吸道里的美味，结结实实地亲到秦叔叔的面颊上。秦叔叔一面用手抹去小亚历山大的礼物，一面塞给他一个大个的西红柿。
亚历山大13岁那年的复活节，亚历山大的母亲带着他，赶着马车去集市，马车刚刚到达熙熙攘攘的集市入口处，一个带着恐怖面具的吉普赛女人，突然出现在马车前，向驾车的亚历山大的母亲伸出了一双五颜六色的手臂，大叫：“基督复活了！”
驾车的马被惊吓了，飞也似地跑起来，驾车的母亲被甩到地上,车上的小亚历山大吓得喊不出声来.集市上一片惊慌，一片混乱，正在集市上看露天演出的秦叔叔，迎着飞奔的马儿冲上去，小亚历山大脱离了险境，但秦叔叔却在和马儿的搏斗中，倒在血泊中……
秦叔叔在俄罗斯举目无亲,在中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他是被分配到新疆的东北农学院园艺系的大学生.在苏方边境海关为中国人自由开放的日子,他本是送他的几个中俄后裔朋友去边境,可那些与他难分难舍的朋友,竟违背他的愿意,将他强力拉出国门.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踏上了苏联的国土.因他是东北人,他就在与中国东北边境一江之隔的小渔村落了户.他高大英俊,歌声悦耳动听,还拉一手好手风琴,自幼跟他学琴的小亚历山大是他的得意门生.秦叔叔颇受俄罗斯姑娘的喜爱,但他一直单身一人,没有在异国的土地上生儿育女,因为他无法忘记自己的祖国,渴望能在美好的一天,回到祖国的怀抱.可他没能等到这一天,就为了抢救一个俄国小男孩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全村人为秦叔叔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小亚历山大不吃不喝在救命恩人的墓前守了三天三夜.自那以后,每逢复活节,亚历山大就在秦叔叔的墓前,用手风琴演奏秦叔叔最喜爱的中国歌曲.
亚历山大来到澳洲后,每年的复活节,他都思念他的救命恩人,他都给家乡的亲朋好友寄去钱款,为他的秦叔叔举行隆重的祭拜活动.现在他已经退休了,他要在今年的复活节,回到他的老家,祭拜他的恩人秦叔叔.
亚历山大的童年故事深深地感动了我,我和亚历山大面向遥远的俄罗斯.举杯悼念亚历山大的救命恩人,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