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苑眉]

给海岸和妞妞——


CHARLLOTTE'S WEB

　　夏洛特的网

　　　　作者：E•B•怀特
　　　　翻译：苑眉


第一章

早餐之前

“爸爸拿着斧头去哪里啊？”芬恩一边帮着妈妈往餐桌上摆放早餐，一边问道。

“猪圈，”艾拉伯尔太太答道。“昨晚生小猪了。”

“我不明白，他干吗带着斧头啊，”年仅8岁的芬恩接着道。

“唔，”妈妈说道，“有一头小猪发育不良，长得特别弱小，养不大的。所以，你爸爸决定除掉它。”

“除掉它？”芬恩尖声叫道。“你的意思是杀死它？就因为它比其他的猪小吗？”

艾拉伯尔太太把奶油罐放在餐桌上。“别大喊大叫的，芬恩！”她说道。“你爸爸是对的。那头猪无论如何都是会死的。”

芬恩推开椅子，跑了出去。草地湿漉漉的，泥土散发着春天的气息。当她赶上爸爸时，脚上的运动鞋也湿透了。

“请不要杀它！”她呜呜地哭着道。“那是不公平的。”

艾拉伯尔先生停了下来。

“芬恩，”他温和地说道，“你得学会控制自己了。”

“控制自己？”芬恩大声喊道。“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而你却谈什么‘控制自己’！”眼泪哗哗地滑下她的双颊。她抓住斧头，试图从爸爸的手里拉出来。

“芬恩，”艾拉伯尔先生道，“我可比你懂得怎么饲养刚出生的小猪。弱小的总是很麻烦的。现在快让开！”

“可是，那是不公平的。”芬恩哭道。“那头小猪它自己也不想一出生就那么小的，不是吗？如果我出生时也很小，你会杀了我吗？”

艾拉伯尔先生笑了。“当然不会，”他说道，满含爱意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是，这是不同的两码事。一个小女孩是一码事，而一头又弱又小的小猪又是另一码事。”

“我看没什么不同。”芬恩应道，依然紧紧地抓着斧头。“这是我所听到的最不公正、最可怕的事了。”

约翰•艾拉伯尔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他自己也快哭出来了。

“好吧，”他说道。“你回家去，稍后我就把那头小猪带回去给你。你可以用奶瓶来喂它，像养小贝比一样。然后，你就会明白，一头猪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半个小时后，艾拉伯尔先生回到了家里，胳膊下夹着一个硬纸盒。芬恩正在楼上换鞋。早餐已经备好在餐桌上，房间里充满了咖啡、熏肉、湿泥灰和炉子里冒出的烟火味道。

“放在她的椅子上！”艾拉伯尔太太说道。艾拉伯尔先生把纸箱放在芬恩的位置上，然后走到水槽前洗了手，再用毛巾擦干了。

芬恩慢慢走下楼，眼睛因为刚哭过还红着。当走近她自己的椅子时，纸箱晃了晃，发出一阵噼啪抓扒东西的声音。芬恩望了一下爸爸，揭开了盖子。里面，抬了头望着她的，正是那头新生的小猪，白嫩嫩的一头小猪。在晨光的照射下，小猪的耳朵粉红粉红的。

“他是你的了，”艾拉伯尔先生说道。“他命不该绝。但愿这位尊敬的阁下能够原谅我的愚蠢。”

芬恩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头小小的猪儿。“噢，”她低声道。“噢，看啊！他真太完美了！”

她小心翼翼地关好箱子。她先吻了吻爸爸，再吻了吻妈妈。然后，又揭开盖子，把小猪捧在手里，贴在脸上。这时，她哥哥艾弗里走了进来。艾弗里10岁了。

他正全副武装呢——一手抓着气枪，一手提着木剑。

“那是什么？”他探问道。“芬恩拿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来吃早餐的客人。” 艾拉伯尔太太说道。“快洗手洗脸，艾弗里！”

“让我瞧瞧！”艾弗里放下手里的枪，说道。“你们把那可怜的东西叫作猪？真是猪的好样本，还没有一只小白鼠大呢。”

“快洗漱吃早餐，艾弗里！”妈妈催促道。“校车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我可不可以也要一头，爸爸？”艾弗里问道。

“不可以，我只把猪分给早起的人。” 艾拉伯尔说道。“芬恩天刚亮就起床，抵抗这个世界的不公正了。她现在拥有的猪是她的战果。很小，但很肯定，是一头猪。这不过说明了，早起的人将会有什么样的事儿发生。吃饭吧！”

但直到小猪喝过一口牛奶了，芬恩才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艾拉伯尔太太找出了一个婴儿奶瓶和一个橡胶奶嘴。她倒了些温牛奶进瓶子里，安好奶嘴，才递给芬恩。“喂他吃早餐吧！”她说道。

一分钟后，芬恩便将她的小婴儿放在膝盖间，坐在厨房角落的地板上，教它吸奶嘴了。那头猪，虽然很小很小，胃口却很好，很快就吸上了奶嘴。

校车停在路上按喇叭了。

“快跑！”艾拉伯尔太太从芬恩那里拿过小猪，又抓了一个油炸圈饼塞进她手里，下令道。艾弗里抓起枪，还有另一个圈饼。

孩子们朝路上跑去，爬进了车子里。芬恩没有去留意车上的人。她只是坐在那儿，盯着窗外，想着，这个世界是多么地美好啊，她完全拥有一头猪了，真是太幸运了。车子开到学校了，芬恩才给她的宠物起好了名字，当然，选定的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漂亮的名字。

“就叫威尔伯，”她低声自语道。

当老师说道：“芬恩，宾夕法尼亚州的首府叫什么？”这时，她还在想着那头猪呢。

“威尔伯，”芬恩做梦般答道。全班哄堂大笑。芬恩满脸通红。

[苑眉]

第二章

威尔伯

芬恩对威尔伯的爱胜于一切。她爱摸他，喂他，带他上床睡觉。每天早上一起床，她就给他热好牛奶，系上口水兜，帮他拿着奶瓶喂他喝奶。下午，校车刚停在家门前，她便跳下车，跑进厨房，又给他备好一瓶牛奶。晚饭时间，再喂一次，而上床睡觉前，还会再喂一次。每天中午，芬恩呆在学校的那段时间里，艾拉伯尔太太会喂他一次。威尔伯喜欢牛奶，当芬恩亲自给他热牛奶时，他就更开心了。他会站在一旁，温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在他生命中的最初几天，威尔伯就住在一只盒子里，在厨房里的炉子旁。后来，他住的盒子更大了，艾拉伯尔太太便发牢骚了，他就被移到了柴棚里。而两个星期前，他又被移到了屋外。现在，正是苹果树花开的季节，日子变得越来越暖和了。艾拉伯尔先生特意在苹果树下给威尔伯修了座小院子，还给他弄了个装满稻草的大木箱，箱子上还开了个门，那样，他就可以任意进出了。

“晚上他不会冷吗？”芬恩问道。

“不会，”爸爸说道。“你观察，看看他怎么做。”

芬恩拿了瓶牛奶，站在苹果树下的那座院子里。威尔伯朝她跑过来，她便拿着瓶子让他吸奶。喝完了最后一滴奶，他才睡意朦胧地咕噜着钻进箱子里。芬恩从门口望进去，看见威尔伯正在用他的长嘴巴拱稻草。不一会儿，便在稻草堆里挖出了一条隧道。他钻进了隧道里，整个儿被稻草埋住了，看不见了。

芬恩欣喜若狂。知道她的小贝比睡觉时有东西盖，而且会很暖和，她终于放心了。

每天早上早餐过后，威尔伯会和芬恩一起朝马路边走去，和她一起等校车来。她会跟他挥手道别，而他呢，会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校车拐弯了，看不见了为止。芬恩在学校的那段时间，威尔伯被关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但下午，芬恩一回到家，就会把他放出来，带着他一起四处蹓跶。如果，她进家里，威尔伯也会跟着进去。如果，她推着娃娃车散步，威尔伯也会在后面跟着。有时，在这些旅行过程中，威尔伯会觉得累，这时，芬恩会把他抱起来，放进娃娃车里，和她的洋娃娃一起躺着。他喜欢这样的待遇。而如果，他实在非常非常累，那么他可以闭上眼睛，睡在洋娃娃的毯子下面。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可爱，因为他的眼睫毛很长很长。洋娃娃也会闭上眼睛，这时，芬恩就会很轻很轻地推着娃娃车，不惊醒她的小贝比们。

一个暖洋洋的午后，芬恩和艾弗里穿上泳衣，去小溪里游泳。威尔伯也踩着芬恩的脚后跟一起跟着去了。她趟进小溪里时，威尔伯也跟着趟了进去，却发觉溪水相当冷——太冷了，他可不喜欢。所以，当孩子们在游水、玩水、泼水时，威尔伯便在溪水边的泥坑里自娱自乐起来了，那里很暖和，而且还有令人愉快的粘乎乎的泥浆。

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每一个晚上也都是平和的。

威尔伯，是农夫们对春猪的称呼，意思很简单，指那头猪是在春天里出生的。当威尔伯5个星期大时，艾拉伯尔先生就说了，他现在已经够大了，可以拿去卖了。芬恩很伤心，哭了。但爸爸很坚决。威尔伯的食量增大了，除了喝牛奶，还开始吃残羹剩饭了。艾拉伯尔先生可不情愿再继续赡养他。他已经卖掉了威尔伯的10个兄弟姐妹。

“他得离开，芬恩，”他说道。“因为抚养一头小猪贝比，你已经获得了乐趣，可是，威尔伯不再是小贝比了，得拿他去卖了。”

“给茹克曼家打电话吧，”艾拉伯尔太太给芬恩提议道。“你霍默叔叔偶尔也会养头猪。如果威尔伯去那里住下的话，你就可以随时走路去拜访他了。”

“我该问他要多少钱呢？”芬恩想知道。

“唔，”他爸爸说道。“他可是发育不良的。告诉你霍默叔叔，你有一头猪，卖6美元，看看他怎么说。”

一切很快搞定。芬恩打了电话，是伊迪丝婶婶接的。伊迪丝婶婶大声喊着霍默叔叔，让他来听。霍默叔叔从牲口棚那里过来接听了芬恩的电话。听说只要6美元，他便说了，他要买下那头猪。第二天，威尔伯便被带离了苹果树下的家，住在了茹克曼家牲口棚窖子里的粪堆里。

[苑眉]

第三章

逃跑

牲口棚非常大，非常陈旧，充满了干草和粪肥的味道，累蔫了的马匹的汗臭，和好性子的奶牛甜美的呼吸气味，经常还会有一种平和的气味——似乎这个世界不会再发生任何可怕的事儿了。还有，稻谷、马具、车轴润滑油、胶靴和新绳索的气味。以及，那只猫有鱼头吃的时候，牲口棚里还会有鱼的腥味。可是，大部分还是干草的味道，因为头顶上的大阁楼里总是堆着干草。还有，总是有干草掉下来，落在那些奶牛、马匹和绵羊身上。

冬天，牲口棚里非常暖和，动物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而夏天，牲口棚里非常凉快，大门全都敞开着，微风一阵阵吹进来。牲口棚的地板主要是给干活的马儿装置马厩和栓奶牛的牛棚，接着是关绵羊的羊栏，再接着就是威尔伯的猪舍了。在牲口棚里，你还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东西：梯子，砂轮，耙子，活动扳手，长柄镰刀，割草机，铁铲，斧柄，挤奶桶，水桶，空谷袋，还有，生锈的捕鼠夹。就是这样的一个牲口棚，燕子喜欢在里头搭窝，孩子们喜欢在里头玩耍。而这整个的东西都是属于芬恩叔叔，霍默•L•茹克曼先生的。

威尔伯的新家在棚子里比较低矮的地方，正好在奶牛的下面。茹克曼先生知道，粪堆是养小猪的好地方。猪需要暖和，而暖和又舒适的地方就是棚子南边的窖子。

芬恩几乎每天都来看望他。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旧挤奶凳，她把凳子放在威尔伯围栏旁的羊栏里。长长的一个下午，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思索、倾听和观察着威尔伯。羊儿们很快便认识了她，并且非常信任她。那些和羊儿们一起住的鹅们也一样。所有的动物都信任她。她是多么安静而友好啊。茹克曼先生不让她放威尔伯出来，也不让她进猪栏里。但他对芬恩说，她可以坐在凳子上看威尔伯，多久都可以。能够接近那头猪，这让她非常开心；而知道她就坐在那儿，围栏外头，威尔伯也非常开心。可是，他玩得很不开心，因为不能散步，不能坐车，也不能游泳。

六月的一个下午，威尔伯差不多两个月大的时候，他晃到了牲口棚外面的小院子里。芬恩没有像平时那样到来。威尔伯在太阳底下站着，觉得寂寞而无聊。

“这儿什么事都不能做，”他想道。他慢腾腾地朝食槽走去，呼哧呼哧着去查看午餐时吃剩的东西。他找到了一小块土豆皮，马上吃了。后背痒痒的，他便靠在了围栏上，擦木板。擦累了，他就走进屋里，爬上粪堆，坐了下来。他还不想睡，也不想挖东西，他讨厌静静地站着，也讨厌躺着。“我还不到两个月呢，就已经厌倦生活了，”他说着，又走到了院子里。

“我现在又出来了，”他说道。“除了进屋，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进到屋里后，除了出到院子里，就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有个声音在说道。

威尔伯从围栏间望过去，看见一只母鹅站在那里。

“你没必要呆在那个又小又脏、又小又脏、又小又脏的院子里，”母鹅说道，说得非常快。“有块木板松了，推它，推——推——推它，你就可以出来了。”

“什么？”威尔伯说道。“说慢点！”

“冒——冒——冒，冒险再说一遍，”母鹅说道。“我建议你出来啊，外面这里很好玩。”

“你说，有块木板松了？”

“我是那么说，我是那么说，”母鹅说道。

威尔伯走到围栏边，发现母鹅说的没错——有块木板是松的。他低下头，闭上眼，一推。木板倒了。不一会儿，他就挤过了围栏，站在院子外面的草地上了。母鹅嘎嘎嘎地笑了。

“自由的感觉怎么样啊？”她问道。

“喜欢。”威尔伯说道。“是的，我想，我喜欢。”

其实，出到围栏外面，让威尔伯觉得很不舒服，四周围什么都没有，世界太大了。

“你觉得我最好去哪里？”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母鹅说道。“穿过果园，除掉那片草皮！穿过花园，挖掉那些萝卜！除掉所有东西！吃草！找玉米！找燕麦！到处跑！蹦蹦跳跳，舞舞闹闹！穿过果园，在那片树林子里游逛！世界多么美好啊，如果你还年轻。”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威尔伯答道。他跳到半空，转个圈，跑几步，停下来，看一看四周围，呼哧着鼻子闻着下午的气息，然后动身走进果园。他停在一棵苹果树下，壮实的长嘴巴扎进地里，开始推、挖、拱。他觉得非常开心。在人们发现之前，他犁开了好大一块地方。茹克曼太太第一个发现他，是由厨房窗子里望见的。

“霍——默！”她喊道。“猪跑出来了！勒维！猪跑出来了！霍默！勒维！猪跑出来了，就在那棵苹果树下。”

“现在，麻烦来了，”威尔伯想道。“现在，我惹上麻烦了。”

母鹅听到喧闹声，也跟着喊起来。

“跑——跑——跑下山，进树林里，树林！”她朝威尔伯喊道。“在树林子里，他们决不——不——不会抓得住你。”

听到骚动，英国小猎犬从牲口棚里跑了出来，加入追捕。茹克曼先生正在修理一个工具，也从机房里跑了出来。雇工勒维，正在芦笋地里除草，也跑了过来。每一个人，都在朝威尔伯走来。威尔伯慌了神。树林似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无论如何，他没去过下面的树林子，也不敢确定自己会喜欢那里。

“把他围起来，勒维，”茹克曼先生说道。“往牲口棚那边赶！别急——不要冲撞他！我去拿一桶泔水。”

威尔伯逃跑的消息迅速在动物们中传开了。在茹克曼农场，任何时候，任何一头动物挣脱逃跑，都是其他动物最感兴趣的大件事。母鹅朝最近的那头奶牛喊，威尔伯自由了。很快，所有的奶牛便都知道了。接着，有一头奶牛又告诉了一头绵羊，很快，所有的绵羊也都知道了。小羊羔们则从妈妈们那里获悉这个消息。马厩里的马儿们，在母鹅大声喊叫的时候就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呢，很快也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威尔伯出去了，”他们说道。动物们骚动起来了，脑袋都举起了，因为知道自己的一个朋友获得了自由，不再被关着或紧紧地绑着，都兴奋不已。

威尔伯慌了神，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跑。好像身后哪里都有人。“如果自由就是这个样子，”他想道。“我相信，我宁可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

英国小猎犬由一侧，雇工勒维则由另一侧，鬼鬼祟祟地围过来了。茹克曼太太作好了拦截准备，不让他闯进花园。这时，茹克曼先生提着一桶猪食朝着他来了。“太可怕了，”威尔伯想道。“芬恩为什么不来呢？”他开始哭了。

母鹅开始下达命令指挥了。“不要呆站在那里，威尔伯！躲开，躲开！”母鹅喊道。“跳起来，跑我这边来，绕着跑，绕着跑，绕着！跑向树林子！跑曲线、拐弯！”

英国小猎犬扑向威尔伯的后腿。威尔伯跳起来跑，勒维伸出手来抓。茹克曼太太则朝勒维尖叫。母鹅为威尔伯欢呼喝彩。威尔伯从勒维的两腿间跑了出去。勒维没有抓住威尔伯，却抓住了那只英国小猎犬。

“干得好，干得好！”母鹅喊道。“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跑下山！”奶牛们建议道。

“跑我这边来！”公鹅叫道。

“跑上山！”绵羊们喊道。

“拐弯、跑曲线！”母鹅鸣叫道。

“跳起来！”公鸡道。

“小心勒维！”奶牛们喊道。

“小心茹克曼！”公鹅尖叫。

“小心狗！”绵羊们喊。

“听我的，听我的！”母鹅尖声喊着。

可怜的威尔伯被那一阵阵的喧闹声吓坏了，头昏眼花。他不喜欢成为混乱的中心。他尽力跟随着伙伴们给予他的指示，但他不可能同时跑下山、跑上山，当他跳起来时，也不可能拐弯、跑曲线。他哭得很厉害，几乎不明白发生的事。

毕竟，威尔伯是一头非常年轻的猪——不过是个小贝比，真的。他希望芬恩在那儿，把他抱进怀里，安抚他。当他抬起头时，看见茹克曼先生站得非常近。美食的香味——温牛奶、土豆皮、粗麦、凯洛格玉米片，还有，茹克曼家早餐时吃剩的烤酥饼。

“来，猪！”茹克曼先生轻轻敲打着提桶道。“来，猪！”

威尔伯朝提桶迈近了一步。

“不——不——不！”母鹅道。“那是老把戏了，威尔伯。不要垂涎那个东西，不要垂涎！他在试图引诱你回笼——笼子里呢。他在诱惑你的胃。”

威尔伯不在乎。食物太诱人啦。他又朝提桶迈近一步。

“猪，猪！”茹克曼先生用一种温和的声音说着，一边慢慢朝牲口棚的院子走去，他看上去天真异常，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身后正跟着一头小白猪。

“你会遗憾——遗憾——遗憾的，”母鹅喊道。

威尔伯不在乎。他一直朝着那一提桶的猪食走。

“你会怀念你的自由的，”母鹅鸣叫着。“一个小时的自由就值一桶猪食。”

威尔伯不在乎。

茹克曼先生走近猪栏了，这时，他跳过围栏，把猪食倒进了猪槽里。接着，拔掉那块松木板，让威尔伯有更大的空档穿过去。

“三思而行，三思而行！”母鹅喊道。

威尔伯毫不在乎。他跨过围栏走进了自己的院子。他走向猪槽，长长地吸了一口猪食，饥肠辘辘地吸着牛奶，咀嚼着烤酥饼。又回到家里来了，真好。

威尔伯吃东西的当儿，勒维拿来了一把锤子和8便士的钉子，把木板钉回了原来的地方。然后，他和茹克曼先生一起懒洋洋地靠在围栏上。茹克曼先生拿着一根木棍，挠着威尔伯的后背。

“他是头货真价实的猪，”勒维道。

“是的，他会是头好猪，”茹克曼先生道。

威尔伯听到了这些赞美话。他感觉到了肚子里的温牛奶，还有，给他后背挠痒痒的愉快的棍子。他感到了平静、快乐和睡意。真是一个累人的下午啊。虽然不过才4点钟，但威尔伯已经想上床睡觉了。

“我实在太年轻了，不适合单独外出，”他躺下时想道。

[苑眉]

第四章

孤独

第二天下雨，天黑麻麻的。雨打在牲口棚的屋顶上，滴滴嗒嗒地从屋檐上落下来。雨打在牲口棚的院子里，沿着弯弯曲曲的航道流进蓟藜丛生的小路上。雨泼在茹克曼太太的厨房窗子上，顺着落水管喷涌而出。雨打在绵羊的后背上，当他们在草地上吃草时。当绵羊厌倦了站立着淋雨，他们就会慢慢地踏上小路，回到羊栏里。

雨打乱了威尔伯的计划。威尔伯计划好今天要到外面去，在院子里挖一个新洞，当然，还有其他的计划。他这天的所有计划是这样的：

6：30吃早餐。脱脂乳、面包皮、粗麦、几块油炸圈饼、上面粘着枫蜜的小麦饼、土豆皮、吃剩的葡萄干奶油布丁和一些小麦片。

早餐7点应该结束了。

7点到8点，威尔伯要和住在食槽下的老鼠，坦普敦，谈一谈。和坦普敦谈话并非世界上最有趣的事，但聊胜于无。

8点到9点，威尔伯打算在屋外的太阳底下小睡一会儿。

9点到11点，他要挖一个洞，或沟，也许会在泥土底下找到些好吃的。

11点到12点，他要静静地站着观察木板上的苍蝇，三叶草上的蜜蜂和天上飞的燕子。

12点——午餐时间。粗麦、温水、苹果皮肉汤、胡萝卜屑、肉屑、馊玉米粥和包奶酪的纸皮。午餐1点应该结束了。

1点到2点，威尔伯打算睡觉。

2点到3点，他要靠在围栏上擦一擦、挠一挠身上发痒的地方。

3点到4点，他要绝对安静地站着，思考活着的景象，等待芬恩的到来。

4点该吃晚餐了。脱脂乳、干饲料、勒维午餐便当里吃剩的三明治、削皮，这一点儿那一点儿的零碎小东西，炸土豆、果酱汁，杂七杂八稍微大块点的东西，一片烤苹果、一块乱糟糟的蛋糕。

威尔伯一边睡一边想着这些计划。他6点就醒了，但发现下雨了，这似乎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什么都计划得漂漂亮亮的，却下起雨来了。”他说道。

他沮丧地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接着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雨滴敲打在他脸上。院子又冷又湿。食槽里的雨水有一英寸高了。哪里都见不到坦普敦的影子。

“你在那里吗，坦普敦？”威尔伯喊道。没人回答。威尔伯突然感到非常地孤独而无助。

“日复一日，”他呻吟道。“我很年轻，可是，在这个牲口棚里，却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整个上午和下午都会下雨呢，这样的坏天气，芬恩不会来了。噢，真诚！”威尔伯又哭了，这两天来第二次哭了。

6：30，威尔伯听到了提桶乒乓响的声音。勒维正站在外面的雨里，搅拌着早餐。

“来吧，猪！”勒维说道。

威尔伯不动。勒维倒下猪食，刮了刮提桶，走开了。他发现那头猪有点儿不对劲。

威尔伯不需要食物，他需要的是爱。他需要一个朋友——会跟他一起玩耍的朋友。他跟母鹅谈到了这事儿，当时母鹅正安静地坐在羊栏的一个角落里。

“你过来跟我玩儿好吗？”他问道。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母鹅说道。“我正在孵——孵蛋，8个呢。得让他们一直保持暖——暖——暖和舒适。我得呆在这里，我不是轻率——率——率的人。有蛋要孵的时候，我是不会跑去玩儿的。我正在期待着小鹅们呢。”

“唔，我想你当然不会在期待着啄木鸟啦，”威尔伯说道，有点伤心。

接下来，威尔伯试着找一只小羊羔。

“你愿意跟我玩吗？”他问道。

“当然不，”小羊羔说道。“首先，我进不了你的围栏，因为我还很小，跳不过去。第二，我对猪没有兴趣。对我来说，猪连零都及不上。”

“你什么意思呢，零都及不上？”威尔伯应道。“我想，不存在少于零的那样东西。零绝对是虚无的极限。这是你能容忍的最低限度，也就是底线了。怎么可能会有少于零的东西呢？如果有少于零的东西，那么，零就不会是零，而是某样东西了——即使只是非常小的一丁点儿的东西。而如果零是零，那么，零就有比零少的零了。”

“噢，安静！”小羊羔说道。“你自己玩去吧！我不和猪玩。”

威尔伯难过地躺了下来，聆听着雨滴的声音。不久，他就看见老鼠正从一块他当作楼梯用的倾斜的木板上爬了下来。

“你愿意和我玩吗，坦普敦？”威尔伯问道。

“玩？”坦普敦一边旋着胡须一边说道。“玩？我几乎不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咧。”

“唔，”威尔伯说道。“它的意思就是，玩乐，嬉戏，奔跑，跳跃和制造快乐。”

“如果能够回避的话，我是决不会去做这些事的，”老鼠酸溜溜地应道。“我更喜欢把时间花在吃、咬、窥探和躲藏上。我是一个暴食者，但不是寻欢作乐的人。我现在正赶着去吃你食槽里的早餐呢，既然你自己没有食欲的话。” 坦普敦，那只老鼠，便悄悄地爬过墙，消失于他在威尔伯院子里的门和食槽间挖的暗道里了。坦普敦是一只狡猾的老鼠，他用自己的方式赚取了相当丰裕的东西。那条暗道就是说明他的技巧与狡猾的一个例子。暗道使他得以从牲口棚一路回到猪槽下的藏身处时，不会将自己暴露在外。他的暗道和跑道遍布茹克曼先生的农场，可以让人毫不发觉地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通常，白天他都在睡大觉，只有天黑了才出来四处活动。

威尔伯看着他消失在暗道里。但他马上又看见老鼠的尖鼻子从木槽底下伸了出来。坦普敦小心翼翼地攀上了食槽边缘。这是超乎威尔伯所能容忍的：在这样一个阴郁的雨天里，看着自己的早餐被别人偷吃。他知道，在那样的瓢泼大雨中，坦普敦全身被淋了个透湿，但那依然无法让他感到安慰。无助、沮丧和饥饿，他摔在了粪堆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傍晚时候，勒维去找茹克曼先生。“我想，你那头猪出问题了。他没碰过食物呢。”

“给他两勺硫磺和一些糖蜜，”茹克曼先生说道。

威尔伯无法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勒维抓着他，把那些药强塞进他的喉咙里。这绝对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忍受这种可怕的孤独。

夜幕降临。很快就只有阴影和绵羊反刍的声音，以及头上不时传来的奶牛链子发出的咔嗒声。当黑暗中传来一个他从未听到过的小小的声音时，你可以想像得到威尔伯有多吃惊吧。那声音听上去相当微弱，却是令人愉快的。“你想要一个朋友吗，威尔伯？”那个声音说道。“我会成为你的朋友的。我观察你一天了，我喜欢你。”

“可是我看不见你，”威尔伯马上站了起来，说道。“你在哪儿？你又是谁？”

“我在上面，这里，”那个声音说道。“睡吧。天亮时你会见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