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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伟远]

假领头
俞伟远

现在的小青年一定没听说过“假领头”这个词。如果他的眼前放着一件只有领子两根绊带的东西，肯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在70年代——我的少年时代，这却是一个稀罕又是令人向往的。对于一个毕挺毕刮的“假领头”，可以说它是衣服的一部分，但事实上又仿佛不是，或者只能说它是一种衣饰品。“假领头”通常不说“穿上”而说“戴上”，往往是大人们在隆重或正式的场合才派上用场。
应该承认“假领头”的确是个领头，就这个角度说，它是完整无缺的衣领，是可以围住整个脖子，常常也有一小块布遮着肩膀，而真正固定下来的是靠吊在胳子窝的带子，像穿衣服一样，要戴上它时，左右手只要穿过这两个绊带，然后把胸口的扭扣扣上就行了，一般有三个扣子，再穿上其它的衣服，从外面看，就像穿了一件很挺的衬衫。但大多数人知道，它就是一件饰品，是个“假”的领头，那个时代，在实在没有衬衫穿的情况下不得已的替代物。
然而，就是这么个玩意，绝对比现在的小青年弄个手机来得更难。在那个时代，一般的家庭的青少年是不可能拥有的。倘使某个14或15岁的孩子“穿戴”着假领头，这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他的“身价”在同伴间是相当高的，而他完全可以目中无人、趾高气扬，在某一段时间里，他的地位是无人可替代的，除非另一人有更好的假领头或其它更好玩的东西。通常情况下，一个相仿年纪的少年某天戴了这样的玩意，我们其他人都晓得要么是从他哥那里要么从他的爸那里偷偷弄来炫耀的，即使一个孩子与父母较劲，也不可能搞到这个东西，困顿的经济境况，绝大多数孩子不可能授予这“假领头”。
那时春秋冬季穿的是“两用衫”，不像如今有高领或半高领线衫，事实上三个季节在有点冷或有点凉的时候就穿“ 卡其布”衣裳，如特冷就加穿插一件自己母亲纺线织就的毛线衫，我们那时都叫它“头绳衫”，就目前的眼光看，这绝对是环保的，记忆中所谓的“头绳”是自家养的羊身上剪下来的羊毛，经过一定的处理，由女人们空闲时用一个特别的纺锤纺出来，再染色，相当多的是唤作“北京蓝”的色泽，这样就可以打毛线衣了，也就是“头绳衫”。在春秋冬三个季节，天凉或天冷时，雪白“假领头”外面再穿上一件“北京蓝”的“头绳衫”，对于穿着打扮已有点感觉的孩子来说，那才叫“牛”，那是十足“派头”的事！不过我仿佛没这样经历的福份，同村的个别孩子有这样“穿戴”“假领头”，但不是属于他本人的，而是大人的，往往尺寸特别大，似乎他的头，只要随便一缩就能够缩到领头底下去，然而这并不妨碍一大帮孩子投去非常羡慕的目光。如有谁这样穿了一天，那他就鹤立鸡群一日。由于孩子更容易弄脏“假领头”，因而显摆的时间通常是不会太长的，最多两天，这“假领头”一定被他母亲收回，洗净了放好。
要看到人们戴“假领头”还是有很多的机会的，比如逢年过节或被认为是隆重正式的场合。生产队里开大会，台上作报告的人会“假领头”，下乡工作组来检查的人、大一点的青年赶场子看电影会戴上“假领头”，还有去女孩子家相亲时的小伙子会先系戴上“假领头”，然后穿上一件中山装，当然是“ 卡其布”做的，崭新笔笃、神气挺刮。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我很惊讶于当时人们的想象力和非凡的创造力。在那个特定的时代，他们因时因材因料制宜，设计制造出这样的“假领头”，以假乱真，以假为真，以调侃、幽默的方式做出“假领头”，“时髦”于当时，并又能求得心理上的愉悦和安慰，又达到自己的审美目的和要求。实在是厉害！倘使要笑出来，肯定是苦笑——如释重负的苦笑。毕竟这样的境况终于走远了，只在特定年代成长的人心里留下点点渐趋模糊的印象，这又是值得庆幸的事。
2009-11-10
2010-2-3

[霞光依依]

——时过境迁，这种记忆霞光也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