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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马]

新诗一唱十三和

一

唐德刚先生在《胡适杂忆》里说过这么一段话：
「这儿我们也发现了旧诗还有一点好处为新诗所无。作旧诗的人──尤其是散处各
地通信往还的人，大家可以“唱和”。友朋之间鱼雁常通，一唱一和，虽千里如在
咫尺，其乐融融。这一点新诗就办不到了。这种“唱和诗”虽算不得“文学”，却
是极好玩的“娱乐”。」

读到这段话时正是卡片满天飞的去年年底，当时心里头颇不服气。凑巧第二天收到
诗人洛夫兄的贺年片，上面写了一首〈无题〉小诗：

假如你是钟声
请把回响埋在落叶中

等明年春醒
我将以溶雪的速度奔来

一时心血来潮，何不也用〈无题〉试著“和”他一番：

假如你是太阳
请把最后一道强光收入阳伞

等明年春醒
我将为你撑出满天绚烂

卡片寄出后，意犹未尽，又逢年假无所事事，便陆陆续续一共写了十三则，戏题为
〈新诗一唱十三和〉，以示新诗要唱和的话不但不会办不到，而且绰有余裕。

二
假如你是临水的树
请把倒影凝冻池底

等明年春醒
我将为你呵出一镜子的天光

三
假如你是一朵小花
请把谦卑的头微微抬起

等明年春醒
我好说：你真的一点没有改变

四
假如你是窗子
请把帘幔低垂

等明年春醒
我将为你制造一点惊喜

五
假如你是诗人
请暖一壶千年老酒

等明年春醒
我来索几首清香扑鼻的新诗

六
假如你是南飞的鸟
请把啼声交给任一朵云

等明年春醒
我将把你的乡愁谱入第一声雷

七
假如你是怕冷的虫豸
请找个地洞去睡场大觉

等明年春醒
松鼠们将为你讲一些海阔天空的故事

八
假如你是彩虹
请让爱美的妹妹摺起收好

等明年春醒
你便成了她头上的蝴蝶使人眼花缭乱

九
假如你是瀑布
请让我轻轻把你卷起

等明年春醒
我将为你开个泼墨山水画展

十
假如你是纸鸢
请记好你在天上的位置

等明年春醒
告诉我扯线的孩子又长高了几寸

十一
假如你是河水
请绕嶙峋的石岬多来几个漩涡

等明年春醒
我将扯著你一泻千里

十二
假如你是鼓声
请随风散入千千万万苦难的心

等明年春醒
我来挨户收集成惊天动地的蛰雷

十三
假如你是泪珠
请从坚忍的脸上消逝

等明年春醒
你再来为喜极的眼睛下一场滂沱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