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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泪成珠]

那一份沉甸甸的婚外情

散文

在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爱情的岁月里，我曾经见证过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严格的说，是一段婚外恋情。



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开放，正常的夫妻之间，也很少看见亲密镜头。大家都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婚外恋，被称作搞腐化，轧姘头，轻者被乡邻看不起，重着要五花大绑的游街示众。所以，那时候人们对待情感，都很谨慎，男人们很少寻花问柳，女人也好象很少有红杏出墙的事情。



村里的水仙婆婆，那时候差不多有60的年纪了，她有一个相好，是邻村的一个老爷爷，也已经60多了。我虽然年龄小，不懂大人们的事情，但我天生很敏感。我看的出来，村里人对水仙婆婆和那个老爷爷，是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瞧他们的。



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水仙婆婆去和他约会，之间，要走过一条不算宽的小河，说是小河，实际上是一条细长的水沟。河沟两边，水草茂密的生长着，因为，当时很少用农药，乡间河沟里的蛇特别的多。婆婆把鞋子脱了拎在手里，挽起裤管准备趟过小河，却被蛇给咬了一口。恰巧，村里一个捉黄鳝的人走过，救了她。



邻居们唧唧喳喳的，在嘀咕着，说道着水仙婆婆的事情。从人们的闲言碎语中，我听出了一个大概：婆婆丈夫去世的很早，她千辛万苦的拖大了一个儿子。老爷爷的妻子，40岁没到得病死了，于是，两个苦命的男女，开始了偷偷摸摸的来往。



虽然是暗地里的事情，可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来往，理所当然成了别人谈笑的资本，尽管，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了，却逃不过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村里的红卫兵，把两个老人绑起来，戴上高帽，挂了鞋子，连着游斗了几次。后来，感觉他们已经上了年纪，也没啥好玩，就放了。



可村里人对他们的态度，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村里人很淳朴，他们对待这种“腐化”深恶痛绝，水仙婆婆成了一个被孤立的人。而她和老爷爷的关系，依旧微妙的维持着。



上世纪90年代末，上海农村的经济经历了一个快速的发展和飞跃，人们的思想也已经相当的开放。再也无人去管“腐化”等与己无关的事情。水仙婆婆和老爷爷，却已经苍老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那时候，我们乡下的小河浜里，小龙虾特别的多。一个星期天，我去田里摘脆瓜，看见水仙婆婆在拼命的杀一只癞蛤蟆，杀了很久，还没杀死。八十多岁的她，或许丧失了杀死一只蛤蟆的力气。



看见了我，她马上招呼：妹妹，过来帮婆婆杀只蛤蟆。她我从小对癞蛤蟆十分厌恶，我不情愿的说：我不敢的，婆婆你杀它干吗？婆婆抬起浑浊的眼睛，说：老头病了，他想吃龙虾，我得把蛤蟆杀了，去钓些龙虾煮给他吃啊。



我的眼睛，莫名的忽然有些湿润。我经常看见隔壁的夫妻，不分时间和场合，吵架，打架。而婆婆和老爷爷，这样的情感，一般的夫妻，也许做不到啊！我拿起婆婆手里很钝的小刀，抓了一把青草，捏住蛤蟆的腿，然后，别过头，用很快的速度，把癞蛤蟆给杀了。



跑出好远，我呕吐了很久很久，那天的甜瓜，香甜的味道却引不起我一点的食欲。我看见，水仙婆婆坐在河滩边，把那只蛤蟆绑在几跟细竹竿上，安静的在为自己所爱的人，钓着龙虾。从下午，一直到傍晚，落日的霞光，把老人的头发染的金黄......



有一次，婆婆病了，乡村的土郎中（医生）说，要多吃新鲜的马兰。刚过春节，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的化了，要寻找马兰，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水仙婆婆的儿子，在90年代初期就死了，媳妇和老人一起过。当媳妇听说要找马兰来给婆婆治病时，不屑的说：80多岁了还不死，作践我啊，哪里去弄马兰给你吃？是死是活，我可管不了。



老爷爷在早春的寒风里，提着竹篮，拿着小刀，一棵一棵的寻找，终于挖来了马兰，用开水烫熟后，切成细沫，然后加了味精，细盐等调制好，盛在一个玻璃瓶子里，颤颤巍巍的端到婆婆的床前。颤抖的手，撮一些马兰，一点一点喂到婆婆的嘴里。两双浑浊的眸子里，流动着爱的温暖，四只苍老的手，交叉着，相握着。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他们不必说话，他们的话，在彼此的心理，已经交流了一辈子。我有时去给婆婆送一些吃的，好几次看见他们深情脉脉的样子，我时常呆呆的看着他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个年近90的男性老人，弯曲着僵硬的身子，连续几天，在寒风里，为自己所爱的女人寻找着早春还难得看见的马兰，这样的深情，让我感动了很多年！



老爷爷死了，水仙婆婆的心，也跟着去了。那些年，我下班的时候，经常看见婆婆枯柴一般的身子倚靠着屋墙，手遮在眉毛上，空洞的目光远眺着迷茫的西方。我问她：水仙婆婆，你在看什么？她说：妹妹，我在等我老头，他应该要来领我去了......



一年后，婆婆欣然而去。我感觉，她是带着快乐，带着向往去的，去寻找她感情的归依，去和她深爱的男人团聚。不管最后去的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要那里有她的老头在，婆婆的心就在蜜糖里。



我经常在寂寞的时候问自己：到底，什么叫爱情？夫妻间，除了亲情所占的比例多了一点外，或许没有那样深沉的爱。而现在一般意义上情人关系，总是建立在金钱和容貌的基础上的，会有那么圣洁的爱情吗？

不管是婚内的，还是婚外的，一个人一辈子，如果能这样深沉的爱过一次，那才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