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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1955]

劈波斩浪小渔船

文/姜国强

六九年的六月下旬，一场台风夹带着雷雨过后，炎热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台风还未散尽，天空上青灰色的山状云象排排乌山灰岭，蜂拥着向西南方向而去。午后的江南吕城镇除了风声之外，是悠闲的安静，只有老人妇女的苏腔俚语声给古镇老街带来生活的雅趣。

“快去看大河边上打鱼呵。”挑水阿三的一句吆喝，把老街上各家房子里的人都喊了出来，再一问，原来，这两天台风暴雨，大运河水流湍急，横跨运河的太定桥，虽然在当年六九年备战备荒中已拆除桥面，但两岸桥墩依在，临时架了一座木桥。特别是桥西四十米的石墩头河面处，相传是唐朝程咬金在此防涝筑堤处，虽然堤坝早已荡然无存，但河底石基丛生， 旋涡急流，一般的游泳高手谈及“石墩头”都脸面色变。今天，不知从那里来了一只芦蓬小船，在太定桥附近打鱼，在古老的小镇居民中引为一时奇谈。随着街巷中三三两两走出的人们，时为初中生的我来到了临时搭建的木桥上。木桥架在两岸坚固的桥墩上，六米宽的桥面两侧架设了木栏杆，站在桥上，扶栏望去，只见翻涌急腾的运河水夹着浊浪浑波，在桥梁边的河面上旋着激流漩涡，呼涌向东而去。“来了，来了，”顺着一个男孩高高的喊声，人们果然从桥东方的河面上，看到急流浪花中摇来了一只小小的渔船。在浊浪翻滚，乌云盖顶的运河上，小船左颠右晃，高高的河浪不时拍打，翻涌过小船的窄窄的船头甲板，小船随时都有被河浪吞没的危险。但船头凛然挺立着一个打鱼汉子，一身古铜肤色，头戴一顶陈旧的笠帽，上身青色布衫敞开，露出古铜铸就般的胸膛，细眼炯炯有神，也许长年累月打鱼的缘故，背已稍弯，但抓着渔网的手却青筋凸露，结实有力，穿着黑色塑料凉鞋裤腿高卷的双脚，站在翘起的小小船头，似被铁钉钉牢似的，任凭风浪颠簸，小船左摇右晃，他双腿微微弯曲，纹丝不动。后舱划船的是一位红衣姑娘，十八、九岁，黑黑的长发用牛皮筋束紧，身材苗条，随着双手有力的划动，双桨灵巧的飞溅浪花，推动着小船劈开河浪，斩波向前。猛然，但见船头渔夫刚劲的右手一挥，手中渔网“唰”的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乌黑色 网圈，“嗖”的一声，齐刷刷的溅落在一个大旋涡旁，渔夫慢慢的收拢渔网，小船围着旋涡，绕着一个大圈，划来划去，慢慢的，慢慢的，渔夫收拢渔网，桥上的人们，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渔夫拎起沉沉的鱼网，冲破河面。随着小船一晃，渔网重重的抖落在小船中舱。渔夫从网中抓起一条尺把长的鲥鱼，放入中舱的水中，一条，一条，又一条，……“五条鲥鲢白，”桥上的男孩惊喜的喊声刚刚落下，渔夫已经把中舱板盖牢。站在小船船头，两眼牢牢的盯着小船前的浪波水纹。

“这是一位老练的渔夫，他看到鱼花，才下网。”桥栏一侧，人从中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人在讲述打渔之道。果然，在小船向西划过了一段之后，渔夫的鱼网撒了出去，就在渔夫即将起网时，小船象遇到了什么奇特的暗流应力，在河中急急的滴溜溜直旋，纵使姑娘拼命划桨，也无济于事。眼看着小船就要被旋涡激流吞没，此处河面正是“石墩头”。观看的人们个个手心都急出了一手汗，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渔夫左手提网，不知何时，右手早已撑点着一枝长竹篙，猛力一撑，小船“唰”的冲出了激浪险涛，再一转眼，长竹篙又到了红衣姑娘手中。姑娘用劲一撑，两丈多长的竹篙在水面上只露出小半截，这时，前面的渔夫已乘



势起出了渔网，远远的看去，船舱板上渔网里散动着银白色的鲥鱼跳跃.。

小船渐渐地向西划去，人们在桥上只看见滔滔地千顷河浪中，小船成了一个蚕大的灰影，朦胧之中，船尾有一火红的点在跳动。人们在桥头扼腕叹息，看不到打鱼的精彩场面，几个心急的男孩早已尾随小船，沿岸观去了。

就在人们望着西边眼乏颈酸的时候，河面上灰影中的红点越来越大，仔细一看，原来小船又摇回来了，这一次，在小船头站立提网的却是红衣姑娘。小船摇向码头，停靠在码头。早有渔夫的老婆挎着木桶在等候，渔夫老婆把鲥鱼装满有水的木桶，便快步向小镇的鱼行走去。那里，早有小镇的食客们在排队等候购买鲥鱼尝鲜。

小船顺流而下，船头姑娘英姿飒爽，脚蹬黑亮高帮套鞋，手提渔网，河风拂动着姑娘的刘海黑发，黝红的脸庞杏眼圆睁，渔家姑娘身着红衣，身影矫健。岸上，桥头的人们为之感叹，好一幅渔家姑娘打渔壮景。但也担心，渔家姑娘是否撒网熟练？船到了桥面西侧，船身一横，姑娘弓箭步，凝视河心的漩涡鱼花，呼的一挥右手，乌黑的渔网绷紧一朵圆圆的绚丽网花，齐齐地落入河面，溅起弧圈浪花。也许是顺水的缘故，也许是渔夫划船的缘故，此刻的小船没有刚才颠簸，稳稳的围着漩涡逗留，红衣姑娘有力的右手提紧网纲，沉沉地，紧紧地，一挥手，把渔网甩上中舱。一条，一条，又一条，三条一尺多长的鲥鱼被放入中舱。红衣姑娘又立在船头，划过木桥下的河面，向运河太定桥的东方划去，……

这一天的下午，小小的打渔船在太定桥附近来回了四五次。人们已经知道，这是从太湖过来的小渔船。乌云翻滚下，浊浪浑波之中的小渔船收获颇丰，一共打了八十多斤鲥鱼。尤其让包括我在内的古镇居民观看了一次精心动魄的打渔场面。

虽说几十年过去，如今的运河横穿集镇，运河水深河阔，碧波荡漾，两岸绿树成行，一座人行大桥与一座公路大桥屹然跨立两岸。这里，再也难寻当年的激流漩涡。但当年的打渔场面在我心中仍久久难忘，激励我克服人生道路上的种种困难。的确，有时工作就象生活湍急河流中的小船，不进则停，不进则退。只有敢于在激流中劈波斩浪，驾驭风浪，勇往直前的人，才有可能攻克前进道路上的险阻难关，达到光辉的顶点。当年那一天的晚饭，我饱享了一顿美味清蒸鲥鱼。令人好奇的看到在鲥鱼尾端下部，有一道橙红的色彩。清蒸的时候，大人们把刮下的鱼鳞用纱布包起，和鲥鱼一起放入锅内。那时的鲥鱼八毛钱一斤，一条鲥鱼也就一元多钱。

虽然，晚饭的鲥鱼鲜美，但我总觉得，没有白天的打鱼场面精彩，那是人生阅历中的一幅奇景——劈波斩浪小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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