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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山林]

哦，逝去的白鹭

已经好几天不见那群白鹭飞到院子里来了，它们飞到那里去了呢，难道这么早就迁徙到南方去了吗？白鹭是不是候鸟呢，它们需要到南方去过冬么？如果不是，那它们这些日子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群白鹭并不是一下子就一起出现在我们院里的。刚开始，它们只有三两只，而后是四五只，再后来才是一群。
那是8月下旬的一天下午，我从城里来到地处丘陵地带的这个院子里，刚进院门，我的眼前忽地一亮：台阶下那个空旷的场地上，在那片闪眼的绿草丛中，怎么会有那么些洁白的亮点在游走。我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那洁白的亮点是两只白鹭。
啊，久违了，白鹭！曾几何时，你差不多在江南水乡绝了踪迹，后来，当大江南北又渐渐绿起来的时候，我才在湖河港汊边上见到了你的倩影。你那样白，不带一丝儿杂质；你始终与绿意为伍，在湖边的芦苇荡里，你洁白的身影在绿色的芦苇丛中翩然飞舞，或骤起于苇丛，或飘然于苇梢，再不，便从芦苇荡里拍翅而起，直飞云霄，你的身影在碧蓝的天空渐渐远去，终至于消失在晴空里。
对，你们始终是与水为伴的，可是现在，你们怎么飞到我们院里来了呢？我们的院里可没水啊，没有水的地方就没有鱼虾，词典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是以捕食鱼虾为生的，既然这里没有鱼虾，那么，你们到这里来有何求呢？
初次见到白鹭的时候，我的确弄不明白，白鹭怎么会歇息在位于山冈上的我们的这个院子里，及至第二天早上，我终于明白，他们是来与牛为伴的。
次日早上，当我打开宿舍的门，映入我眼帘的是这么一幅和谐的晨牧图：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人将两头牛赶到院里的草坪上，一头大牛，一头小牛。大牛的背上栖息着一只白鹭，它像个横骑牛背的牧童。牛一边吃着青草，一边慢悠悠地向前迈动蹄子。牛迈步稍稍大点的时候，牛背上的白鹭便失去平衡，为了保持平衡，白鹭扇动了几下翅膀，旋即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偶尔，白鹭也在牛背上踱几步，像T型台上的模特，脚抬起来时，细长的脖子往前一伸，脚踩下去时，脖子再向上一扬，那架势，又极像个贵妇人，显得那样高贵典雅。
白鹭也栖息在小牛的身上，然而它们不大留恋小牛的脊背，倒喜欢停歇在小牛的头上，很像是在跟小牛逗乐。
一会儿，牛背上的白鹭翩然飞到草坪上，过一会儿，草坪上的一只白鹭又飞落在牛背上，有时候，牛背上一只白鹭都没有，有时候，牛背上会同时停栖两只白鹭。草坪上的白鹭跟随在牛的左右，它们时而飞向院外的树上，时而在牛所在草坪的上空飞舞盘旋，然后轻轻地滑
翔而下。
我在想，牛为什么要不离牛的左右呢？它绝对是有所求的，那么它们求于牛的是什么呢？有一天，趁白鹭们都飞到树梢上歇息的时候，我走到了草坪上，啊，我明白了，原来，草丛里藏了许多小虫，牛在吃草的时候惊动了草丛中的小虫，小虫们便四散逃逸，这便给了白鹭们觅食的机会。不是么，先前，隔了老远，我看见白鹭们不时把它们细长的脖子和尖尖的喙极其敏捷地探进草丛里，原来，它们的秘密在这儿啊！看来，白鹭是聪明的，干吗死守在水边呢，其实草丛里也有它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源啊。
且慢，如果说白鹭围绕在牛的周围完全是为了觅食，也不一定正确，因为我观察过，有时候，白鹭们三五成群地飞来，停歇在牛的周围，还会在一起举行舞会，这时候，它们一定是吃饱了，喝足了，在这个绿油油的草坪上，它们扇动着翅膀，翩翩起舞，舞步酣畅的时候，我还听得到它们咯咯的歌唱，那一定就是人类欢快的小步舞曲。
平时，白鹭是有些害怕人类的，可是在它们跳舞的时候，它们似乎忘记了危险。有时候。院子里的两条小狗追赶嬉闹到牛的身边，离白鹭们近在咫尺，白鹭们只是稍稍避开一下小狗，仍旧歌它们的，舞它们的。那一天，离它们百把米远的地方开来了两辆汽车，我看见草坪上的舞会照常举行，大概白鹭们知道，那些汽车是不会开到草坪上来的。
从此，每天早上和晚上，我都能欣赏到这幅人与自然的和谐的图画，这幅画面里有明丽的色彩，有动人的舞步，有悦耳的音乐，还有参差错落的构图线条。不是么，一大片平坦的草地，离草地不远是一排挺拔的树，这排树后面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树和山林的上空便是碧蓝的天空。有时候，天空一碧如洗，有时候彩霞满天。这和院子中间宽阔的甬道上匆匆来去的人们形成强烈的反差。白鹭们多么自由啊，它们吃饱了喝足了，就可以舞蹈和歌唱，可是我们人类，既要为果腹而劳作，又要为长远利益而费尽思量，我们活得多累啊！
很有些天，我没见到过白鹭了，几乎是同时，我也没见到那两头一大一小的牛。到底是因为牛没进院子吃草了，白鹭才没来的呢，还是它们凑巧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呢，我可不知道，反正，白鹭们是好些天没光顾我们的院子了。每天早上，我打开宿舍的门，总先要扫视一眼草坪，当我的目光搜寻不到白鹭们的时候，我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怅然，我期待着哪一天，当我刚刚打开房门，就能看见那些风姿绰约的倩影。
啊，白鹭，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

2005.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