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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我梦中的飞翔

周 道 模

我现在坐在故乡的湖畔，背后一棵大柳树，柳树上一只斑鸠在咕咕地叫。湖对岸有一个西式长廊，廊里面有一群人在吹笛唱歌。现在是初秋，暑热刚姗姗而去，几天秋雨把凉爽铺满了大地。面湖浴秋，此时的我神清气爽，便铺纸写梦。我梦中的飞翔抢占先机，翩翩降临稿纸。

我曾问过一些朋友或诗友，他们多数人没有在梦中飞翔的记忆。我可能是比较特殊，我爱在梦中飞翔。我画出梦中飞翔的情景，作为人类的一种精神图景，留给世界和后人。

我梦中的飞翔主要分两大类，一类是躲避追逼而挣脱地球的引力飞翔着逃逸；另一类则是身心愉悦而自动升高的自由飞翔。这两类飞梦因性质不同，朦胧的感受迥异，飞翔的姿势也不同。

逃逸的飞梦是这样的。几年前我在学校上班时，教学和管理都要面对各种矛盾和困难，精神的压力和情绪的淤塞就不时地跑到梦中去了，就在梦中飞翔起来，逃脱追逼，飞出一个活人来。这种飞梦的情景基本是一样的，好像按文件规定行事一样。明明是在路上行走，突然就感觉后面有危险力量在追逼，也说不清是人是狗是鬼还是其它怪物。情况紧急，我双手本能地使劲往下压，就像童年在河沟里洗澡“踩假水”似的。我感觉很用劲，双手腕都有疲劳的痛感，在双手不断地下压后，我站立的身躯慢慢就升起来了，有点像刚发射的火箭似地慢慢往上升。往往就在危险刚要含住我双脚时，我已升起来了，逃脱了追害。我慢慢升高到瓦房的高度，然后飞过屋脊，逃向了一个安全的世界。现在，这种梦已绝迹了。

愉悦的飞梦是这样的。因学校从乡镇撤并到县城，最近几年我有了自由的身心，梦中的飞翔也随之改变了姿势和性质。有时，在梦中说不清自己在干啥子，心头一高兴身体就慢慢飘浮起来，双手像划船似地轻轻划着，双脚也抬了起来，身姿像在躺椅中似的越飘越高，飘到树梢之上，飘过田野、人群和城镇。自己还得意洋洋地俯瞰，为独自的飞翔而欣喜异常。在半梦半醒中我陶醉于飞翔的快乐、体味生命的神奇。只要生命还在，这种飞梦还会美丽未来。

我不得不思考自己的飞梦。为什么我常常在梦中飞翔？是文学的研习带来的梦想？是诗歌张开了我灵魂的翅膀？不是说人类要诗意的栖居大地吗？为什么我却是诗意地飞离大地？我想啊想，想到头发开始发白之时，想到地震撞醒我的沉寐，似乎心里有了一点理性之光。以潜意识和心理补偿来分析，这也不难理解。我几乎天天读诗、饮诗和眠诗，也时而泉水似地冒诗，难道李白的浪漫情思就不借我飞翔？也许在现实世界活得太沉重了，我便在梦中以飞翔获得补偿。醒着时，背上背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和包袱；醒着时，心里装着人类万年不绝的涂炭生灵的战争；醒着时，灾难像暴徒一样时时闯进眼帘；醒着时，时时遇见草芥百姓的病苦呻吟…… 我只能这样啊，在现实的大地艰难地挪动脚步，在虚幻的梦境愉悦地飞翔灵魂。

我从我的梦中飘落下来，我发觉我现在还是坐在家乡的金雁湖畔。斑鸠已不辞而别，白头翁又在树上呼朋唤侣，对岸唱歌吹笛的人群刚刚离散，凉凉的风已换成了细细的雨。我画在纸上的梦想，我写下的这些母语汉字，就像湖面上密密匝匝的雨朵，开花，荡漾，扩散，消失……


2010-8-23 上午10:30 金雁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