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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大帝]

学宗记

自董仲舒以来，王者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犬国流民于华州行巫者黄痞于其子黄范人曰“今天下皆贵儒术，而孔丘乃儒之酋，我何不假子丘之后，昌儒于华州，必为人宗也”。黄范人喜曰“孔丘止今已有千年，其后多不为人所知，我可假造族谱，描像列宗，以示正统。世人多以习儒能作官发财，获取功名，而必宗于我，虽有疑亦必信伪为真”。于是黄氏父子起宗庙于州府，奉宗谱于庭堂，假称孔丘正传孔痞、孔范人。造硕儒宫于郊，收徒传业，乡人见儒者多为朝贵，故拥而习之，黄痞孔氏，遂为华州之名门，世曰“华州孔氏”。
止于新朝，孔氏已是中华名门，为世所重。且说孔范人老而无子，纳已孕之妓汪氏为妾，得子正苗。正苗生而狡黠，能阿谀，自得祖业，更奸滑难为，为人所不齿。正苗因祖业于硕儒宫为教授。一日正苗临堂，见缺席者甚众，问之故，众生窃窃而不明，正苗甚惑，忙命子歪根私探其因。歪根出外暗探，止夜而归，告于正苗曰“今新朝罢儒尊羊，世人多欲弃儒而从羊，祖业何保也”，出羊子经于正苗。正苗大惊，取羊子经细观之，不觉喜曰“羊道者，儒道之末也，其名为二，其实为一，儒道羊道，皆犬道也。今中国罢儒而尊羊，足见国人已弱之甚也”。歪根问其故，正苗曰“犬王欲灭中国，然力不能及，故以愚其民，弱其志为计。自孔圣以来，犬国仁人志士多以教书、卜巫、行医为名，流于中国，大昌犬道。以今观之,先王之功已甚也”。歪根曰“如今计将安出”。正苗曰“弃儒从羊，一则顺应朝流，见功当代；二则欺蒙中国，功在千秋，此所谓学为致用之道也”。歪根曰“愿我父子之名，能与孔董二圣同列于犬国之宗庙，为范百世也”。孔正苗遂将硕儒宫改为肥羊馆，易儒服，更便衣，改名羊树人，并行帖天下，告及昔日生徒及朝贵显要，倡议弃祖宗羊。
大郎于吴用计曰“今新朝初立，羊道始行，腐儒因习旧业，恐难图之”。吴用曰“儒者，世之贼也，素以附于王者而求功名称着于世，故为历代王者所用。朝有多更，王有多替，而儒者不问王者何姓、何名、何德、何能，皆附之如狗，顺之如驴。自孔丘至今已有千年，王于天下者六十余姓，称于宗庙者八百余人，而儒者皆讳其阴私而曲意颂扬。朝有九更而儒未变，奴性之使然也。今新朝初立，势如中天，威力所至，无不披靡，儒者岂能不屈膝俯首而称颂陛下之圣德耳”。大郎曰“难怪秦始皇焚书坑儒，汉高祖凌儒欺志，其实为小人之道也”。吴用曰“儒者愈压愈顺、愈杀愈敬。故王者虽坑之、杀之、侮之而不见羞，略得残汤余骨，却无不屈膝俯首，而百拜称扬曰皇恩浩荡。历代王者无不视儒者为奴为仆，欲用则用，欲去则去。而儒者却无不以王者之好而为已之志也。故儒者多有达于高堂者，世之凡俗多以儒者有上达之术而纷纷就之”。
金莲曰“儒者貌似君子而实为奴妓之所不如也”。吴用曰“王者，权之实，民者，国之本，王欲称其国，必奴其民，而儒者天生奴属，故为首选。而正直君子，多以圣贤为范，天地为本，岂肯府于王者。然天下君子希而凡俗众，王者能奴其凡俗，既可权其四方。而君子之说，多为凡俗所不识，王者轻之、弃之亦不为过也。而凡俗之辈为守其名利，亦贬之、伐之，愚民多以势而从，君子无势，故为世之所戏。”大郎曰“君之多有箸述，留于后世，有损我朝声望”。吴用曰“王者，权之属；权者，力之属；故权力者，属霸道而非天道。既非天道，何久之有，一日权败，世无有不非议者。我等只图今日之显达，却难图万世之功也。故君子称于史而小人称于世，两者自古难全”。大郎曰“难怪我卑微之时，世人少有不欺于我者，略有积蓄而迎逢者生也，至富贵而从者群也，今日贵为天子，世人莫不称颂我为圣人。我人未变、智未增，而人视者不同，世俗之卑薄可尽知也”。大长曰“势之所至，无有不屈者，此谓之天时也，愿吾皇秉天之赐，千秋万代而皇图永固也”。忽有人报曰：华州名儒孔正苗上贺表止。大郎取而观之，见贺表曰：
神文圣武止德皇帝与神节圣操懿范皇后陛下：
圣朝初立，天下康宁，羊道初昌，万民望归，虽三皇五
帝，亦难当吾皇之明；三王孔孟，更难见吾皇之功。草民虽
愚，已知天命，故改祖宗所遗之硕儒宫为肥羊馆，并更名羊
树人。羊树人者，羊道所树之人也，陛下可知草民忠顺之固
耳。草民欲率天下之儒以顺陛下，但乞陛下奴而畜之，儒门
之众无不感激涕泠之至也。止于致陛以尧舜、敬陛下以神明，
乃儒者之固职耳，陛下何愁不名列青史，功垂万代乎。诚如
是，君贤臣顺，天下无有不宁也。陛下何愁皇图不千秋万载
而永固乎。
华州草民羊树人
百拜顿首皇帝皇后陛下
止德X年X月X日
大郎弃表怒曰“不杀此等贱类，我饮食难下也”。吴用曰“历代王者待儒均是尽嫌而不尽弃，吾皇欲奴天下，而儒者自奴，实天赐之福也，今吾皇略施恩惠，必见惊人之功也”。大郎既命吴用拟圣旨，以表羊树人，圣旨曰：
奉天承运，神文圣武止德皇帝诏曰：
华州羊树人者，顺天应人，圣意甚慰，特赐羊树人
华州知府一职，以亦圣恩。并赐以当代学宗，著名教授，伟大
名评论家，悉以羊道评古论今，臧否人物，以率天下之正。
止德X年X月X日
圣旨所下之日，羊树人感激的涕泪并流，忙将列祖列宗的牌位一并扯去，将圣旨供于堂上，千拜万叩而不起。次日邀集昔日之生徒乃地方之硕绅，大贺三日而不止。天下凡俗无不翘首而望也。待止任上，但见华州大石宽壁者，皆刻石勒文，以明神文圣武皇帝之功。并以神节圣操懿范皇后为本，着女儿经流传天下，以表藩皇后之德。大建羊子学宫，是之人人与闻。大郎金莲闻之，堪称羊树人可用。羊树人之母汪氏，虽出身娼妓，亦不齿树人之行。乃教之曰“闻大郎乃宵小之属，为国必不久也，你今弃祖灭宗，为天下讥之且不必说，一旦新朝不存，你又何依也”。羊树人曰“秦始皇以杂种居国而统天下，汉高祖以地痞起家而守四百年，你何知宵小之徒，皇图不可久也。既是新朝不存，天下必有王者兴，王者何倡而吾何宗，何愁子孙万代不富贵于世也。昔孔圣始昌儒道，以文武之法而荐于列国，虽不为所用，却名声大噪。后学者多依其学为致用之志，力求上达于王庭，显耀于世。吾今弃儒从羊，实孔圣学为致用之道也”。汪氏曰“虽然如此，而过于卑微，不可为人法也”。
羊树人曰“能锦衣玉食，乃天地之福，世之君子，虽铮铮铁骨，而蓬衣垢面，与奴者何异也”。汪氏曰“君子虽奴其身却安于志，而你虽安于身却奴于心。你为当代学宗、著名教授、著名评论家，当以天道为重，为天下表率”。羊树人曰“当代学宗，伟大评论家，著名教授，乃王家所赐。我若不以王家之术为言，何能得此尊荣。天下真才实学之人甚众，因不屑于王者之说而被王者所弃。王者今与我以名，实我以利，我自当率天下学门，效忠于朝庭”。汪氏曰“宵小临国，天道尽丧，而你为天下学宗，却不能率之以正，而助纣为虐，祸患中华，实中华之贼也，我虽出身青楼，亦耻为贼类之母也”。遂绝食求死。羊树人曰“娼妇何以节操教人乎，锦衣玉食而不就，贱命也。命乃天，天贱之，何怜之有也”。乃置汪氏于偏室而不问。
止八日，汪氏死，树人暗喜。次日告丧，羊树人披麻戴孝而哭曰“我母虽寿终正寝，然为人子者，心何忍也”。言罢号啕大哭，州府师爷贾病猫知树人之意，乃告于下属曰“府君止孝，我等不可轻视，老夫人属牛，我等可置金牛一尊，以解府君之悲”。并告富绅大户，商贾地旺，并以其身价而定礼金，华州百姓亦须献银十两，以为孝仪。并私设公堂，置称于案，以称量礼金之实。一时华州上下，金银大缺，百姓卖儿卖女亦无可求者。贾师爷于捕头白大龙曰“你且带捕快巡察州内，凡交不出孝仪者，是杀是捕，皆取君便”。
白大龙者，祖籍中州，父白清云经商置业于华州，乃迁。兄弟九人，因祖业，习道德。及长，拜华州著名武师张正义习武，皆有名，世称九龙。大龙归告于父，父白清云斥曰“我白氏世习道德，以民为重。羊贼之行，实盗窃之为也，你何不为民所计，反之而快乎”。大龙曰“父年迈，我不敢”。白清云怒曰“华州百姓，芸芸万众，而我老朽，仅此一身，你大小不知，轻重不分，枉为白氏之后。你且去于师商议，杀州官以解万众之灾，后率众归于风鸣山”。张正义者，天下之武宗也，有九子，皆有名，人称九虎。从其习武者甚众。张正义闻大龙之告，怒曰“不杀此贼，枉为人也。”遂率九龙九虎于众徒杀入州府，斩州府所属百余人，却不见羊树人父子，寻之再三而未果，遂率众归于风鸣山。
羊树人闻变，急弃母汪氏之尸于池，而携子羊歪根匿于棺内，故张正义率众几索而不得。过的三日，羊树人闻棺外无声，乃出。忙上表于朝庭，吴用曰“羊树人事君唯忠，事母唯孝，葆而以为我皇用也”。大郎既封羊树人为孝国公，并责令剿杀风鸣之寇。
羊树人晋封为孝国公，大喜过望，乃重修府弟，多招捕快，尽纳地痞流氓以图功。华州百姓闻之，纷纷逃亡，而流于风鸣山者数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