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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uchunlin]

饭碗 (小小说)

邱春林


　　你是小康工作队的干部吧？是的，我就是这个村的。嗯。你问全村的人，哪个不晓得我还是这个村的老支书呀！
　　哎！莫说起我的苦，这不，今日我就是找你讨碗饭吃嘿！
　　哎？你笑什么？我不是开玩笑哇！真的真的，真的要讨饭吃嘿！
　　怎么？给我一百块钱！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是讨钱，我是要讨饭吃啊！
　　不不，不是要讨一碗米饭——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要讨回庄稼人的饭碗，请求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开个恩，叫村里批准一点责任田让我们俩老伴种，我还保证能超额完成国家任务嘿！
　　安？是的是的。只要求能种上责任田，莫让我俩老闲着，我这把老骨头会感谢你一辈了！我还叫我的儿子也来感激你呢！
　　嘿？我儿子在哪？莫说起！我和他娘就坑在这狗日的崽子身上！就是就是，就是坑在他身上！为么事坑？哎！提起来我伤心透了……
　　你说这狗日的忘了本不？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都活得好生生的，我和他娘在这方圆百里也都是有模有样的人，没有哪个敢小识。可如今就坏在这狗日的身上。可不是吗？这狗崽子上了大学喝了些墨水，分到了城里工作，娶了城里的婆娘，就把乡里忘得一干二净，呵！他已经跳了“农门”不说，还多次要我和他娘也搬到城里去住。你说我和他娘闲得住么？再说，家门前有三尺硬土，立得正，坐得稳，自自在在，多好哇！尤其是这些年国家政策好，田地分到各家各户，我们乡里人更扬眉吐气了！一年下来，除缴国家任务，多的全自己落了！你说这不是过神仙日子么！我这辈子也就是盼着这个天日，哪里想进城去受憋啊！
安？我和他娘是都没答应呀！可是，可是这狗崽子不跟我和他娘通气，花了万把块钱，阴着把我俩老的户口买　　到城里去了——真伤心！
　　哎！我跟他娘是和尚摸脑壳——没得法（发）！是呀是呀，我俩老是搬到城里去住了一段日子。安？享清福！屁哟！哪里是享福，是活受罪嘞！哪不受罪？上个楼又没有梯，要按什么电钮；住的屋又矮又小象蒸笼，说么是防地震的；屋里又都是大理石铺的，进进出出要换鞋；还有自来水只能窄打窄用，厕所里坐着解手，屙都屙不出来……哎！我俩老实在憋不得，双脚都发肿了哩！真见他娘的鬼过的不是日子！
　　是的。庄稼人还只能过乡里的日子。不久，我俩老一起回到村里来。嗯，回来是自在多了。可就是、就是责任田都分出去了！我从去年找起，村里、乡里、县里都去找过，他们都说户口迁了，不能再给责任田种了。你是地区干部，你说句实话儿，如今有没有这份理儿？要是有这份理，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了么？我当过二十几年支书，却把这种田的饭碗都搞落了，叫我俩老么样过日子啊！安？
——你说说，我该不该讨碗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