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

刘秀美 · 时间: 2007-11-09 周五, 下午5:53 标题: 怀念一棵树

刘秀美
家居的阳台上，植着一株桂花树，小小的淡黄的花点儿隐在片片青绿的叶子间，散溢着缕缕花香。浇水，疏土，施肥，小小的桂花树受尽了百般呵护，万般关怀。
便常常想起老家屋后的桂花树来。
老家屋后的桂树，与屋檐齐高，绿油油的模样，何须犬马之劳！自自然然，大大方方，根植脚下的沃土，吸吮地母的乳汁，秉承惠风的爱抚，沐浴阳光雨露，与大自然相拥抱，长得精精神神，结结实实。春华秋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逢桂花飘香的时节，馥郁芳香，香飘四溢，那香味便牵引着家人的脚步来到树下，此时全家人才恍惚记起了它的存在……

奶奶便会乐融融地手持小剪，睁大亮亮的眼睛，在群群游弋的蜂蝶间，拨开绿叶，小心裁剪，几剪咔嚓声落下，便大功告成。奶奶会兴冲冲地把采撷的一大把桂花，分开一小簇，笑盈盈地往发髻上一插，缤纷了奶奶满头银发。跨进屋内往花瓶一插，芬芳了茶几，灶台，芬芳了简陋的饭桌，也芬芳了奶奶古老的梳妆台。奶奶踏出门槛的一刹那，邻居阿婆们的发髻转眼也烂漫芬香，流香四溢，她们在阳光下笑着，乐着，沐浴在这浓浓的桂花香中，同享桂花树的慷慨赠与。
到了采摘桂花时节，母亲会把采摘的桂花倒进石臼里，加入适量的白糖或乌糖和在一起，不断地捶鍛，直捶捣得桂花粘稠成泥，再从石臼里掏出桂花泥渗入酒中，便酿成了桂花酒。
冬天，父亲便有了一坛或二坛浓郁扑鼻的桂花酒，那香醇甘冽的酒香会帮助父亲驱
赶一整个冬天的寒意。品桂花酒时，父亲会躺在竹靠椅上，翘起二郎腿，微闭双目，小声哼唱起“沙家浜”或‘‘桃园三结义“选段，哼唱得抑扬顿挫，摇头晃脑，手足并举，那魂儿仿佛就在九天神殿翱翔。
除了一部分酿酒，母亲便把余下一小部分当馅包在糯米粿里或糕粿里，那糯米粿就着芭蕉叶儿，红青相映，煞是好看。每每蒸粿时，我便会围驻锅台，嗅吸着袅袅的炊雾，闻着香喷喷的味儿独自陶醉，粿还未熟，口水却先咽下几口。
吃了桂花粿，品了桂花糕，顺理成章也就有了桂花的故事。讲的乃是家喻户晓的嫦娥与后羿的故事，原来好色的后羿遇见了美丽的嫦娥，便起了淫欲，调戏起嫦娥来，东窗事发后，后羿被玉帝关在广寒宫里，罚做苦力，每天须不停地锯桂花树，奇怪的是，任凭后羿怎样强悍剽勇，全力以赴，汗流浃背，树干居然锯了又合，桂树却总锯也锯不倒。
夏天的晚上，躺在屋外的竹凉椅上乘凉，凝眸夜空，便老想着能在那轮皎月中觅到桂
花树的神奇，嫦娥的倩影，后羿的邪淫与狼狈，却总是失望，只剩下美丽的传说在脑海里一次次浮现又一次次消陨。
后来，我从成语字典中晓得了‘‘蟾宫折桂“的寓意，以及文人墨客歌咏桂花无数的诗词歌赋，懂得了人们赋予它的无上的高贵与荣光。
再后来，我出嫁了，离开了老屋，离开了屋后那株桂树。许多年后的今天，我站在自家的阳台，翘望故乡，翘首往事，老家桂树的倩影，却总是挥之不去，植进心窝。便常常怀想起那棵于人无所求，给予人甚多的默默无闻的桂花树，那棵在贫瘠年代给过全家人精神与物质莫大慰藉的普普通通的桂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