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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感悟母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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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 Winner 澳洲长风论坛总目录 -> 世界华文作家园地——悉尼《澳中周末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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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吉林王瀚伟

会员等级:4




加入时间: 2007/12/25
文章: 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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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时间: 2008-4-20 周日, 下午8:51    标题: [原创]感悟母亲系列 引用回复

王瀚伟、男、大学学历、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曾获《中国教育报》首届“杏坛杯”散文大赛二等奖,第五届全国青年教师下水文大赛一等奖,“新叶”杯小说大赛一等奖,先后在《散文诗世界》、《小小说月报》、《城市晚报》《关东文学》等一百余家报刊发表近百万文字,事迹收入《青年教师明星录》。2005年走入网络文学,先后在《湖南诗人》、《大别山诗刊》等几十余家民刊发表作品,并被多家论坛选为论坛版主。
现某教育局工作
地址:吉林省辽源市西安区四合小区4号楼205室
邮编:136201
电话:0437----2800713



母亲与花

感悟母亲 Sad 之八(散文) 王瀚伟 作

我携妻为了能更地好养花而放弃了买楼,买了一处平房。对门的那位打扮得如花的女人说,现在谁还买平房啊?我笑笑说,为了养花。她用手捂着嘴走了,身后丢下一句话,傻冒!
母亲在我心中最清楚的印象是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四十多岁的母亲是什么样子呢?就让我像小学生写作文那样做一下描写吧。她大大的眼睛里常流露出严厉与忧郁的目光。她的头发是那种“随手搂”,还没见过她稳稳地坐在镜子前修饰过。母亲给我印象特别深的要数她那双大手了。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我时常在母亲的那双粗糙的大手里接过吃的,用的。比如,母亲拾掇完灶间边常常随手递给我一些吃的,像烧土豆、地瓜或别的什么。如果我疯跑把衣服划开了口子,就能看见母亲边用她那双满是皱褶的大手在我的衣服上上下飞舞,口中还反复念叨:“针头线脑,谁说我的孩子不好,缝他眼睛嘴……”转眼就看见一道麦穗样的缝痕,倒像一个衣服上的什么装饰,这很是让我美滋滋的。母亲的双手给我的印象像电影中的特写一样清晰,也是这双苍老的大手侍弄了五十多年的花。
母亲爱花。
母亲爱所有的花。母亲饲养的花并不太多,她也没有见到太多品种的花。那年月谁家里也没有闲钱买花,有些花有钱恐怕在我们家居住的边远的小镇里也买不到啊。
母亲侍养的花有月季花、菊花、仙人掌。偶而也能见到兰草。母亲说灯笼花不好养,母亲先后在许多地方费了好多口舌才要得到灯笼花,回来后只几天就死了。母亲说这花儿太娇气了,一到她的粗糙大手里就不听话了,像个认生的孩子对母亲赌气似的低下了头不愿看母亲那双不可爱的大手了。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是一点一点地知道了,灯笼花是一种不喜欢旺水的花儿,而母亲却每天都一次不拉地给它同月季花一样浇水的待遇,不多时日它就涝死了。算了,还是不说这些母亲认为娇气的花吧,母亲擅长养月季这样易活的花。
单说养月季花。
月季花是母亲最喜欢的花了。母亲侍弄的月季花是红色的,是那种鲜红鲜红的,怒放时像“鸡血石”一样特别可人。这花儿能开得比拳头还大,还有一股浓郁的芬芳,常常把很远很远的蜂蝶引来,满院儿轰鸣,在暖暖的阳光下一片火火生机,把母亲映衬得分外年轻。母亲充满自豪地说,这花儿还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呢,也算母亲的陪嫁品吧。这花也像母亲似的,皮皮打打的,给它浇多一些水少浇一些水都没有什么,也能皮皮打打地生长,不择环境。
每年一逢春季,母亲就会把一盆一盆的花摆放在本来就不算大的小院里,一进院满院是花,让你一下子感到这是热爱生活的家庭。在暖暖的阳光下,花的郁香,蜂蝶的轰鸣让你真切地感到春色满院啊!每年母亲都会把月季花重新栽一次,这样花儿才能怒放一年。母亲先把杂草烧成灰放花土最底下,然后再把用鱼肠子沤成的土放盆里,再用山坡松树下面的黑土把月季花栽上,这样,花儿的长势才足。每天这些旺盛的花儿迎着太阳就像母亲用企盼美好生活那样来迎接着每一个清晨和太阳。每每这时母亲嘴里常常念叨:要是有个大院就好了!路过我家门前的人们大都驻足朝院内观望。如被母亲遇见,母亲的脸也会像花儿一样鲜活。如果观花之人要是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人,母亲就会盛情地把她邀进院里。那爱花的女人如果对母亲的花儿留连忘返,母亲就会毫不吝惜地挖几棵早前“压活”的苗相送。母亲像把孩子送人一样反反复复地向人家絮叨如何如何侍弄。我见了就会一旁在心里暗暗发笑,笑母亲本来就算不得一个会饲养花的人,这时反倒像一个养花专家那样叫人五体投地。当然,观花之人也会感到奇怪,这原本不值几钱的平常月季花怎么在母亲的手里就会出落得这般风光了呢?
母亲爱花像爱自己的孩子。不管严冬酷暑始终如一地呵护她的花儿。虽然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只是养了一些平平常常的花儿,但她却能把那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花侍弄得如此鲜活、灿烂,如此光彩、锦绣,也很了不起啊!
母亲身上有很坚强的韧劲,她会像男人那样拾煤、砍柴、和土坯盖房子。在那物质匮乏的年月里她用心血把我们家的日子浇灌得如花一样。我们这些儿女也在那绿红可人的花儿和母亲那绽放的核桃纹般的笑脸上读出了生活、日子和家的含意。那淡雅质朴的花香又使我们这些孩子的神志总保持着清雅!我们这六个儿女终于按着她老人家想像中的样子成人了。而我们这些她的儿女整日忙于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里奔波生存之时,她却固守清静,看着五十多年前她从娘家带来的月季花“压”的第某代子孙,她会笑得把只剩牙床的上下颌咧到耳际。母亲老了,但,不老的月季花儿在母亲的身旁仍然怒放,怒放……
我为拥有花儿的母亲高兴。

哦,那个年代的滋味
感悟母亲之七 吉林王瀚伟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人们吃野菜在大大小小的饭店里成为一种很风光的“时尚”,并美其名曰地“包装”了一个很“风雅”的名头“丰收菜”。 倒不是因为我的肚皮内油水太大,我就爱吃这种“丰收菜”。在脚下还踩着残雪,脸上仍躲闪着寒风的时节,坐在热呼呼的炕头上,喝着家乡的60度老白干,吃着鲜嫩诱人的“丰收菜”。蘸着特别的土豆丝辣椒炸成的辣椒酱。绿莹莹的菜配着红通通的辣椒。光这鲜亮的色彩就让人心里明媚。香味挡都挡不住地直往你鼻孔里钻。吃起来更是余香绕舌。
我依稀记得在我七岁前的那些年的春天,家里也正像时节一样青黄不接。秋天储备的大白菜、土豆早已让我们的肚皮打回姥姥家去了。就连母亲用地瓜梗腌制的咸菜也寥寥见了坛底。这光景,家中的饭桌上最令我们这一大帮孩子神往的就是能吃上一顿母亲做的饼。这种饼在时下你就是有钱也难以吃到,就是有人能做出来也吃不出那时母亲做出来的那个味了。那时候,母亲做出的这种“饼”很令母亲脸有光泽。用时下的话说无论在色、型、味上都使我家的左邻右舍望尘莫及。
早上,母亲把上班的父亲和我们“侍侯”走之后,拾掇完锅碗瓢盆之后,会同隔壁的韩姨,李婶她们结伙步行三、四里的路程,挎着筐边赶路边唠一些家常儿。去山里挖野菜。山里能吃的野菜种类很多,我能叫上名字的就有灰菜、扫帚菜、苣苣菜、车轱辘菜等等。但在那个年月这些野菜也十分不好寻找,采野菜的人很多,想采得到,就得走出很远的路到深山里去。赶上周日,母亲高兴的时候,也会带上我。我漫山遍野地跑来跑去就是看不见野菜,野菜好象和我藏猫猫。母亲蹲在地上,手脚十分利落。她用一把小抢刀,就是父亲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用一块铁板做成的。手一端是一个木把,木把上用布条缠绕着,使用起来不磨手,很好用。右手用小抢刀朝野菜根的泥土里一插,左手就把野菜拾了起来,随手扔进筐里。母亲做这一连串动作非常娴熟。每回母亲都比同去的人挖得多。这令她们对母亲又嫉妒又羡慕。说,老王婆子真能干。
采回这些野菜后,母亲就用一个大水盆把这些野菜泡一小会儿。野菜就会由蔫蔫巴巴变成水灵灵的了。而后,母亲边洗边随手就把杂七杂八的野菜分门别类地挑挑拣拣地归了类。这些不同的野菜在母亲手里就会有不同的做法,做出来的花样就有不同的滋味。
不过采回来的灰菜可万万不能同这些野菜一同泡在水里。更不能一同混着吃。采回的灰菜得首先拣出来,放在一个簸箕里,放在阳光下连续晒上一些时日之后,才能食用。如果采回就吃,人就容易脸肿。
母亲把“车轱辘菜”在水盆里洗好挑捡出来用清水洗干净之后,再放锅内在滚开的水里走一遍捞出来,把水挤净,用刀切碎,放一个干净的盆里,再用盐、酱油、葱花这些调料调好(其实也在没有其它调料了)和玉米面掺在一起,金黄的玉米面之中点缀着翠绿色十分好看。擀好饼一烙,望着那金灿灿又点缀着绿色的金饼,诱惑得我们直流口水,那饼的特有滋味直钻鼻孔。吃上一口,整个身心就立马充实。一大盆饼转眼间就会转移到我们这一大帮孩子的肚子里,吃得我们各个肚皮滚圆。等母亲坐到桌前时往往盆里所剩无几了。大多的时候都是哥哥先给母亲留出几个放在一边。不然,母亲就吃不着了。母亲就是这样忙来忙去的,记忆中还没见她四平八稳地坐在桌子旁稳稳当当的吃一顿饭。
吃过炸灰菜吗?!把晾晒好的灰菜用清水洗干净之后放锅内炸烂、蘸酱吃。这种吃法最主要的是酱要特别好,吃起来才有味儿。看,母亲先用葱花炸锅,之后把早已切好的辣椒丝放锅内一同爆炒,等葱花、辣椒的火侯到了,传出那种特有的香辣味儿再把自家做的豆掰酱放进一起,等到浓稠适度,远远地就能闻到浓浓的辣香、酱香再出锅。母亲做的特有的辣椒酱就做好了。这时,再把灰菜蘸酱吃,那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儿。梦里都是香味啊!
母亲就是这样,她用那双勤劳的大手忙碌不停地使各种野菜变着花样地做出各式各样芳香可口的吃法。那时,就是母亲的野菜芳香让我们忘记了生活的艰辛、让贫困的日子有了向往!
……
母亲过世多年了,再也不能吃到那颇具特别风味的可口“丰收菜”了。尽管如此,母亲做的那些花样翻新的野菜佐餐的芳香仍然在我的口中、心中连绵不绝,那向往生活的信念令我们回味无穷!
想来,母亲的这些子女都是在这种连绵不绝的滋味之中逐渐长大、成长的。


年夜,母亲没有吃一个梨
感悟母亲之一 (散文) 吉林王瀚伟 作
母亲下地穿鞋出屋,家里人除我以外没谁留意,也没人注意与此同时我朝爸爸坐着的炕头挪了挪。大家都在专心包饺子。弟弟反反复复摆弄着饺子,那样子好像经他摆过的饺子就会热气腾腾地进了他嘴里一样有滋味。爸爸也没注意到我坐在他身边了,还是那样认真地擀饺子皮儿。
坐爸爸身边,我一下子塌实了许多,但两只眼睛仍然飞快地转动。脑子也在想着各种各样的对策。竖起耳朵留心室外的动静。

这是大年三十晚上,是六十年代的年夜。我当时九岁。那时,记忆中多数人家是边包饺子边说一些家事、风俗人情,或听上了年岁的老人讲一些希奇鬼怪的故事。我就听过母亲有声有色地讲“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
平常的时候,我们放学写完家庭作业之后,一帮孩子聚在一起玩扑克,下棋、跳格或在冰上玩。我大多数跟姐姐她们一起玩,她们呵护着我。不像哥哥,从不慊让我,总摆出几分架子。记得有一回同他玩扑克,我输了,心里不是滋味,又赶上吃饭了,我气哼哼地坐在饭桌旁。那时,家里做的菜都是清汤寡水的。我望着白菜帮子气更大了,夹起菜帮朝地上扔了一块。边扔边说这么老的菜帮能吃吗!哥哥一见,心痛地对我吼:“你吃不吃!”
“你管得着吗!”我气哼哼地也吼了一声。
“我看你是不想吃了。”哥哥边说边把菜碗抢了过去。“哇!”我哭了,把玩扑克的气撒出来了。
这一哭把一旁的爸爸哭心痛了。他抄起饭勺打哥哥。这阵势,我吓得立刻止了哭声。哥哥扔下筷子跑了出去。要知道我们六个姐弟之中爸爸最疼我了。
印象中,爸爸的身体一向不太好,老是胃痛,家里“粮食薄”上按人数供应的那点细粮(大米、白面)就全给爸爸自己吃了。那时的细粮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母亲就用这点细粮时常给爸爸蒸上一小盒饭。每次,吃饭时爸爸都有意留下一口说吃不了啦,给我吃。爸爸给的借口是我太瘦了(那时谁不瘦啊)缺营养。其实,姐弟们谁都明白这是爸爸的偏爱。别小看这一个“积木块”大小的一疙瘩饭,尽管爸爸有“理由”,尽管我紧挨着爸爸吃,我虽然是低着头吃,我能凭感觉感到弟弟妹妹们既羡慕又嫉妒的目光。还有一缕鄙夷的眼光,那是哥哥的。

正如我所估计,母亲进屋手里拎着一个编织袋,袋子里装着可怜巴巴的几个冻秋梨。原本是一袋子,这我比谁都清楚。
年前,家里办置年货,其实,只不过是把“粮食薄”上的细粮一次买回三个月的,也只有过年粮食供应站才这样供应。余下在托人买些肥猪肉,(那时,你不托人是买不到肥肉,)记得,有一回哥哥买回四指肥膘肉还挺令邻居们羡慕呢。再就是买些瓜子、糖、冻秋梨。这些年货,时下的孩子虽然瞧不上眼。但那时却只有在年三十晚上,一家人才能边包饺子边吃几个糖果、嗑点瓜子、吃几个冻秋梨。上谁家做客,最讲究的是给你化一盆冻秋梨了。
买回冻秋梨,母亲也担心我们这一大帮孩子一哄吃光。就偷偷地找个地方藏起来,为此叫母亲也费了一点心思,藏哪都觉得不保准儿。其实,我想母亲多余藏,我也从不看母亲藏哪儿,只要我知道冻秋梨买了回来就能翻到,十拿九稳。这也是那个年代练出来的本领。
这一次,我在大缸里找到母亲藏的冻秋梨。我那时的牙真棒,那么硬的冻梨我吃起来毫不在意。仓房里很冷,冻得我直哆嗦。然而,冻秋梨的诱惑力太大了,我边吃边想吃完这个就不吃了,可每次都是不等吃完就又摸出一个。

年夜,我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点。不用说这事儿是弟弟干的,我却竟然不知。
我原以为母亲会发火,所以在母亲出屋的同时我就有了准备,躲在爸爸的身边。然而,估计错了,母亲没发火。就像原本就买这几个冻秋梨。这一刻,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一次也是我对母亲最认真观察的一次,成了十几年后我心中的一道风景。
“吃梨吧,精神一下,再包饺子。”母亲边说边用一个盆化梨
盆里的冻秋梨,如果按家中的人均分,正好少两个。我偷偷地瞧弟弟,他低着头没敢看我,装着专心致志摆饺子。这个尾巴,我很很地瞪了他两眼。我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留心袋子里还有多少冻秋梨呢,这里面的文章弟弟做得太精巧了。
梨化好后,母亲把梨分送给我们。我现在实在想不起来了,当时我是怎么个样子接过的冻秋梨。但那梨的味道,至今我还记得。
那一年的年三十,母亲没有吃到一个冻秋梨。



母亲与她的大孙女
感悟母亲之十 吉林王瀚伟
那年母亲六十七岁。
人活七十古来稀,近七十岁的母亲正而八经地成了老太太。上了年岁的老人最想的事儿就是能见到隔辈份的子女。在我家居住的地方又似乎是有了孙子重孙子的老人才能坐在那儿算老人。没有见到孙子的母亲说自己算不了老人。所以母亲每天干起活来仍是劲劲儿地,向年轻人那样风风火火脚不落地。我常常望着母亲那瘦弱的身子和咬着牙向年轻人一样挺起的身板,心里暗暗地落下了酸楚的泪。母亲从来不支派儿女干活,她认为有支派的时间自己早做完了,何必费那口舌。更何况自己还很“年轻”。在我的记忆中从没听到母亲说过自己老了,身体不行了。没听过、的的确确没听过!
我在二十七岁那年结婚,转年妻怀孕。
看见儿媳怀孕,母亲的嘴角、眼角和脸上的皱纹都蕴涵着微笑。从母亲那轻快的脚步里也能读出她的喜悦,能不欢喜吗?!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眼看要成老人了!要知道成为老人在母亲的心理是多么地神圣、多么地重要。它是竖起母亲形象的一杆旗帜啊!太重要了。也终于让母亲长长地舒心地、从从容容地、四平八稳地出一口气了。
母亲开始了奔忙。
也不知母亲从那里把我小时用的肚兜儿、绑腿、小枕头等等一些小孩的用品从哪找了出来。这些叠得正正齐齐、干干净净的物品不知在母亲的心中翻动过多少次呢?这下,终于拿出来使用了,我动容了!看着母亲那精细专注的神情和麻利劲儿,我在心理替母亲终于盼到这一天而高兴。母亲又剪又缝的忙活了好长一阵,足足准备了一大包。我以为这下母亲可以静下来歇一下、喘口气,可谁知她根本没有停下,又踮起双脚朝左邻右舍各家跑开了,这家要一把米、那家要一把面。这可不是谁家的米面都能要啊,姓王人家的不能要,因为王音同亡。史家更万万不行,连姓宋、黄、丁的人家都不可以。家中人丁不全、离婚、死一方的都不能要。如此,要回一百家米面也的确不易。母亲终于要回了“百家米”。母亲说:吃“百家米”的娃子好养活儿,长大也能立于百家之上,会光宗耀祖的。
母亲一定认为是个男孩。
母亲激动,其实我更激动。这要生下是个男孩,我可是孝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要知道,这可是我们王家的掌门大孙子啊。
……
终于盼到那一天。
我在产房外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接生的医生是我的朋友,她把母亲偷偷地让进了产房。
我在门外,终于听到医生说:老太太,请客吧,是男孩子。那一刻,我好激动,心理一下想了好远好远,今天、明天,啊!将来……
妈呀,终于生下来了,唉呀!怎么……是个女孩?!……
我的身体顺着墙面一下子滑下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下。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孩更好,是妈妈的小棉袄啊!这是母亲高兴的话语。
下雪了,这一天是冬月二十六的寅时。
我颇悲壮地走进了外面的风雪之中,没回头,走、走、走回了家。我只感到脸很热,落在脸上的雪花没有感到凉。我把脸朝天扬起来迎着雪花一直走。脑里一片空白,有从三米跳板上跌下来的感觉,和我那年在跳板上做画一脚踩空跌下来的感觉一样。
医生朋友对我说:你真不喜欢女孩的话,有人出伍百元钱,他要你的女孩。他可是个有钱的人家啊。
从没打骂过我的母亲愤怒地要打我。她说:孩子也不是小猫小狗可以卖了。
……
如今,这个女孩成了我们王姓家族唯一的一支花。用母亲的话说,这可是老王家的大姑奶奶,也是老姑奶奶,金贵着呢!



母亲上街
感悟母亲之二 王瀚伟 作
想带母亲上街走一走,看一看街上的风物,这个心愿已经好久了!中年的男人,忙!送孩子去补习班呀,陪妻子上街满天下选日用品啊,喝酒啊,打麻将啊,赚钱,上班……太多太多啦-----没有理由,这不是理由!!!
终于有空了,有时间了,有机会了……同母亲一起上街,而且是全家人一起上街!!!
真是个好天!晴天瓦亮的,母亲就喜欢这样的天气。
妈,注意台阶,坐中间,中间稳当儿,不颠簸。司机大哥:“车开稳点。”
车,在前行。
妈,我们过桥转弯了。
街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不住地回头对我们这观望,他们一定在想,这老人家大概六、七十岁了吧,这下得闲了。
车,在前行。
妈,你看,这是“建材”市场。这个市场您太熟悉了,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也就是七一年那会儿,父亲在家病休。您为了分担父亲的重担,主动挑起沉重的家庭担子。找委主任开介绍信办营业执照,得到许可后在“建材”这个市场摆摊卖冰果。那时,家里生活真是太难了啊。别说平时我们吃什么小食品,就是赶上开“运动会”我很劲儿地缠磨父母也只能要到伍角钱,直到我上中学才给卖一支钢笔。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那时每个月只能开到的工资是37元8角。就是这点钱怎么能供养我们兄弟姊妹六人,而且还有四人在上学呢!您每天清早天不亮就去冰果店排队领冰果。有时排到跟前,头一批出模的冰果被领光了只好再等下一批出模。您就会利用这一点时间给我们缝一缝衣服或随近拾一些冰果纸,冰果棍带回家用做生火的引柴。
不知是哪个快嘴的同学把母亲在市场摆摊卖冰果这个事向姐姐,哥哥还有我的同学们说了。那时,谁家要是卖冰果、豆腐什么的好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街坊邻里笑话。哥哥姐姐他们很懂事,非常理解母亲的良苦。谁也不在乎同学们说了一些什么,跟没事儿似的。而那时的我当然一点也不明白这些事理。回家后对母亲撅着嘴,小声嘀咕:卖冰果,卖冰果,卖什么臭冰果,羞死人了。母亲个头很高,她弯下腰用那双粗糙的大手轻抚我的双肩,和声细语地对我说:“妈对不起你了,让你在学堂里受气了。别生气了看气坏了身子。你看,妈给你带回了什么?”说着话儿她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两粒桔子瓣糖。
我那时常常放学后溜到母亲身边,千方百计地向母亲要一点零钱花。每次多是得到贰分或伍分的硬币 。那时,花贰分钱就能在“小人书”摊看一下午书。要是买糖能买十块呢!
赶星期日,母亲也会带我们到附近的乡村去挖野菜或拣蘑菇。要是秋天就会领我们到人家秋收后的地里拾些遗落的地瓜、土豆、白菜叶什么的。回家后,母亲把拾回的白菜叶洗干净,煮烂,剁成馅包菜饺子。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浑身流汗。那年代真是苦中有乐。母亲就是用尽了心思却还不能填饱我们这一大帮孩子的肚子。
这个“建材市场”对母亲来说真是太熟悉不过了,卖冰果那个老实巴交的大个子“黑老牛”(母亲姓牛)—— 一打听,没一个人不认识的。如今你要是到市场再打听“黑老牛”,准会有人对你说,刚刚还见她提一兜子菜回家了,这是转身的事啊,怎么?
……
车,在前行,前行。
妈,快看,这就是我们的矿电街小学,再不像从前两栋平房的那个年代了,现在是我市的“窗口”学校了。“电化”教学了!您儿子我每天就在这里工作呀!妈,您还记得吧,我小时候也在这个学校上学。那时,叫“旭东”小学,文革起的名字。我上学常常因为缴不起学费而被老师轰回家。上学的时候,有时中午回家掀开锅一看,没有饭了,没饭吃,下午也得照常上学。现今的孩子听了恐怕没有谁会相信这是真事儿,您的大孙女就说,这是编造出的动人故事哄她听呢。可我知道,那还是您勒紧了再不能勒的裤腰带才供我上的学呀!
妈,同我们学校斜对面的这个“太子公园”这块地方,您还记得原来的样子吗?我每天放学上学都要经过这里。这儿,可是我们的“乐园”呀。有好高好高的白杨树,好粗好粗的大柳树。青蛙,画眉鸣叫不停,各种各色叫不出名的鸟儿飞来飞去。河水里还有小鱼箭一样地穿行。水面的蜻蜓令我们这些孩子十分着迷。时常忘记回家吃饭。妈,现今您看不同了,是“太子公园”了,随着经济发展消费水平的提高,这里囊括了各层消费的人。
谁打我的手机?对不起,今天一律不接,现在。
车,仍在前行。
妈,您慢慢看,看这街上的路灯广告箱,既美化了城市又起到了广告宣传的作用,一举两得。您可要多看一会儿!这同我小时候可是不一样了吧?狭窄的街道,几只鬼火似的街灯,晃来晃去,忽明忽暗,蓝莹莹的非常吓人啊!
妈,您瞧!这就是您常念叨的“京剧院”,同您以前见过的一样吗?这儿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我小时候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的东西这儿都有啊!东西可全啦。每到晚上,在这儿门前打拳遛弯,扭秧歌的老人三五成群。说是老人也就是50刚出头,您大女儿那样的年纪。刚离休在家连哄孩子的活都没有的“老人”。您不是早说要来遛遛吗?今天这响亮的头晌您却……
妈,您不说我也感觉出您在怪我早没有带您上街,现今大不一样了,令您目不暇接了!妈,真是对不起您了!我是您的儿子啊!似乎现在才想领您遛遛啊……
妈,大什街到了。记得我当兵的时候,有一年,我探亲回家。我乘坐的火车到辽源站正是午夜两点十分。那时,还没有接站车,只能等天明。虽然车站离家很远,但,那思家的劲儿硬是让我等不到天亮,步行回家。路过大什街我站立街头好久好久,真亲啊!那个亲切劲儿,多少年也忘不了啊!
妈,您流泪了。妈,您不要想得太多太多了。操这个那个的心了。
妈,车转弯了。
妈,这块儿就是蔬菜批发市场啊。对,方才路过的是水果批发市场。这些市场您看多火爆啊!
妈,这是福镇立交桥。
……
妈—————
所有的人都哭了,哥哥,姐姐,我的老父亲,还有我们的孩子全都哭了。
母亲的灵车载着我们,车速慢了,慢了,更慢了……灵车里一片哭声。母亲终年七十六岁,七十六岁的母亲才头一次同我们全家人上了这么一次街。母亲带着她永远永远也放不下的心事和许多许多想做而没有做完的事走了,永远永远地走了,走了————



想起母亲
感悟母亲之六 王瀚伟 作
一曲“烛光里的妈妈”使我想起离我遥远遥远的母亲,远在“瑶池”的母亲。
母亲姊妹多,十人。母亲最小。除母亲以外他们都在乡下务农。他们就挺羡慕住在城里的母亲。说母亲打小一看就有个福相,是个做太太的人。
父亲是个老实人,在煤窑工作。不爱多言多语的父亲和那种工作的特殊环境造就了父亲的性格。来看望母亲的乡下亲属见了不爱言语的父亲回去后就传言父亲架子大,瞧不起人。于是,母亲的乡下亲属往来于我家的就寥寥无几了。但有一个人却例外地常来往于我家,他就是我六姨家的三哥。
六姨死得早。剩下三哥他们这一帮孩子就令母亲很惦挂。常对我们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没人呵护。三哥一来母亲就把家中“粮食薄”上供应的那一点大米、白面分一些让三哥带回家去,也把父亲窑上发的工作服节省下来的给了三哥。逢年过节,母亲嘴里总是念叨三哥他们,说,也不知他们包没包饺子。
三哥来我家多是来卖一些乡下的土特产,像蘑菇、木耳、葫芦瓢之类。每次他一到,母亲就马上放下手头正做的活计,出屋挨家挨户地给三哥张罗着卖。母亲人缘好,谁家里要是有个大事小情的总少不了母亲。母亲总说帮别人等于帮自己。
记得有一天,我家院里跑来一只小母鸡。母亲一见抱起来就挨家去问谁家丢的。跑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了失主。那家人见母亲一身的雪水,脸冻得紫红,感动得不知不知说什么才好。就是这样,不管风吹日晒,刮风下雨,母亲总是满脸微笑地为三哥带来一帮男男女女的买主。就是这样我们也从没有吃过三哥带来的蘑菇、木耳……每每都是母亲坚持帮三哥卖光。母亲说,乡下人不容易啊!
赶到中午时,母亲就会给三哥特意做些三哥爱吃的饭菜。其实,那会儿我们家也很穷。母亲就把平时不舍得让我们吃的鸭蛋捞出来给三哥煮了吃。因为三哥说过一回爱吃我们家的臭咸鸭蛋。那时,街道不准饲养鸡鸭鹅狗这些家禽,说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家中这两只母鸭还是母亲在仓房里偷偷地圈养的,还挺成全人,鸭子常常连蛋。尽管两只母鸭很卖力,我们这一大帮孩子也只能在年三十儿才能吃着一个。鸭蛋是给下煤窑的父亲带饭盒的。可是三哥一来,他却有了和父亲一样的待遇,我们每每都是两眼死死盯着三哥吃那往外流油的咸鸭蛋直流口水。
……
母亲病危。我骑着摩托车按姐姐的意思到乡下通知一下母亲的亲属。其实,我最想告诉的人就是三哥。
三哥再不是从前的三哥了。家里住着三层小洋楼,电话直通村外,一个新富起来的农民。
三哥很是热情,满脸微笑地从小洋楼里快步蹦了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擦就很热情地拉我进屋,吩咐孩子做饭……我哪有那心情啊,告诉完三哥就急匆匆地骑摩托车跑了。
不管我们这些儿女们如何地不情愿,如何地痛心,母亲还是走了,给自己画了一个句号。真叹服母亲的为人,街坊邻居几乎没少下一个人全参加了母亲的葬礼。我感动了。我想到了母亲就是榜样。一世慈祥的母亲让我深思。做人就得像母亲这样圆满地画一个句号。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从母亲病危到葬礼没见到三哥。
三哥,三哥没有到场!?
后来我才知道,三哥那天听我说完母亲病危,一夜就病了,至今还卧病起不来呢。

再说吧
感悟母亲之四 吉林王瀚伟
总是被一些乱七八遭的琐事缠身或因惰性那常回家看看的心被拖杳得了无踪影。
我的父母都七十多岁了。人们说:人活七十古来稀。多年了我就想把父母接我家让老俩口享享清福。可母亲听后总是用一句话回答我:再说吧。母亲总是说她身体还行身边又没有什么活儿自己还能干得来。其实我明白母亲是放不下我的老弟弟。父母一走就剩弟弟一个人在家,吃饭、洗衣妈总说弟弟干不了。弟弟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什么干不了的只是母亲不舍心罢了。
记得我结婚前,那会儿如果家里要是有个什么事儿,需要外出办理,母亲总是吩咐我去办,赶我不在家时才会让哥哥去办。那会儿母亲又是时不时地扬起头看墙上那老式“三五”牌挂钟,间或望一望门外,若是有风吹响了门铃,母亲就会急忙随声而望。弟弟,那就根本舍不得让他出去了。母亲只是对我放心,我清清楚楚记得,有一回,我去表哥家办事,一夜未归。回来后母亲一点也没盘问。当我说起母亲对我偏心时,她就说:“你不是我生的嘛!”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后来我才突然发现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样子,只是母亲故意在我面前做出这个样子罢了。母亲背着我时对隔壁的韩姨说:“我家的二,办事稳、细致、心眼多、不吃亏、我还能稍稍地放心。”
父母毕竟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我时常动员他们去儿女家轮换住一住,一来走走看看儿女,二来也让儿女有机会尽点孝心。可是母亲呢,她总是眯起那双被旱烟熏得眯成一条缝的双眼说:再说吧。不管我听后生气不生气、高兴不高兴或还想说什么都会被母亲的这句话“再说吧”挡了回去。
“妈,您爱吃猪蹄,就买二个回来。”
“再说吧。”
“您爱看‘二人转’就去呗,也不远。”
“再说吧。”
……
母亲总有说不完的“再说吧。”
这一次,母亲没法再说了。
母亲病了,母亲七十六这年病的,是肺癌晚期。有人对我说这种病是抽烟抽多了得的。我不清楚这话有多少准确程度,但我却知道母亲16岁学会了抽烟,母亲年轻时就好强,听爸爸说还是个做啥事儿都劲劲的一个人。
姥姥家有个烤烟房。母亲16岁那年,家里烤烟人手不够,又赶上舅舅得了急病,姥姥干着急,上火也没办法。母亲一见,一头钻进烟房同男人一样干起了活。没几分钟就被浓浓的烟熏出了烟房子。一着急,母亲卷起了一棵大旱烟,咬着牙抽了起来。这一下坏了,母亲一抽就是60年。但这一嗜好也是母亲在生活中的唯一的奢侈。
我急忙去银行把给女儿上中学积攒的钱取出来,决心给母亲买些她老人家平时想吃而舍不得花钱买的一些食品。
记得那天,我买回二只猪蹄,一只给了女儿,把另一只放锅里重又蒸了一遍,然后,把烂烂的猪蹄撕给母亲吃。我说:“妈,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您总把烂烂的猪蹄撕给我们这一大帮孩子吃,而您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推说自己不爱吃。”说这话时,我就感到眼睛发热,有眼泪滴落,慌忙把头深深地低下。真是时间不饶人啊!母亲勉强吃下几块就怎么也吃不下了。
母亲渐渐地什么食物都吃不下了,只能每天靠喝一点点稀粥来维持。母亲的病情日渐重了,看她那急剧消瘦仓白的面容和稀疏的白发,我的心不禁涌上阵阵酸楚,泪水又在眼眶里情不自禁地打转转。我的眼前忽而全是母亲的:再说吧,忽而全是空白,那空白渐渐被“再说吧”充满。
我只给母亲买了几样她爱吃的食品,我的心又一次被母亲“拒决”了,虽然母亲这次用的不是:再说吧,这句话。但,这一次远远比哪一次都让我难受、难受啊!
母亲七十六岁走完了一生。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这个现实、这个残酷的现实,母亲只是悄无声息地走了、走了……
母亲给了我们那么多的爱,然而当我们想起要用比起母亲给我们的爱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回报时她老人家却走了、走了。我时常独自一人坐在哪儿想这也是她老人家的:再说吧。
母亲是不愿意我们在她身上有一点点的“破费”,她怕给我们子女留下一点点的累坠便急急地走了。是的,母亲在她这一生中从没给谁一丝一毫的麻烦,包括她的子女、包括她的父母、包括她的亲属、也包括她的街坊……
母亲永远地给我们留下一句话:再说吧。
我用泪水慢慢地解读了母亲、还有她的:再说吧!


一根火柴
感悟母亲系列之九 吉林王瀚伟 作
夜,漆黑。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风很大,把树刮得呜呜地做响。乘凉的人早已回家了。风刮得有些吓人,小鸟也吓得归巢了。也不知风要张狂成什么样儿。
屋内漆黑。是停电了,还是线路被刮坏了,不清楚。
母亲弓着腰,蹲在地上,颤颤微微地划燃一根火柴,门外突地吹进一股大风,一下把母亲手中燃亮的火柴熄灭了。
母亲又划燃了一根火柴。火柴头挣脱了火柴棍飞一般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光,流星般消失了。
在母亲燃亮第三根火柴的光亮之中,我看见母亲用她那只沧桑得满是绉褶的左手拾起失落地上的一根未燃的火柴。回过头,用及严肃的口气对一旁的我深情地说:“东西,只有使用了,才算有价值!”
漆黑的室内,静静的。







心病

感悟母亲之三 吉林 王瀚伟

母亲的故去,让我感到了没有钱的滋味。
医生把我们姊妹几个叫到他的医务室,我当时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医生的口吻让我的心瞬间就吊了起来。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母亲的肺癌到了晚期。但相信不相信,母亲的病情却一下子让我们这些儿女束手无措。
我们这些儿女,没有一个是有钱的人,都是平头百姓,而且大都下岗,只有我一个人是小学教员。我每个月也只是能开六百多元的工资。商量来商量去,也只好按医生说的把母亲带回家。我这时也只是刚感到没有钱的滋味。人要没有钱就显得那么无能为力,以至后来,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感到对不起母亲。心里总有一个结。我心里常常想母亲要是住了医院,也许母亲就不会过早故去。
母亲走了,母亲带着许多个不舍心走了。让我多年后一直在心里感谢我的老妹夫,是他在母亲最后痛苦的日子里,他一直骑着摩托车带母亲去医院打镇痛针,给母亲减少了不小的痛苦。我也看到了一个孝敬的姑爷。
母亲生前常在嘴边说,自己死后不要把她用一把火烧了,也不要把她葬在我们王家的祖坟,母亲说她不喜欢王家的坟茔。可要做到满足母亲的愿望也需要钱啊。我这才感到没有钱的尴尬,没有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我们这些儿女也只有流着泪看着母亲火化,我没有能力再站起来了,跪在那里任泪水流淌……
多年后的今天,我从不敢想这事儿。我想在袅袅的天空,若隐若现的云海,浩瀚的宇宙里母亲一定是用凄楚的眼神在看着我。
……
我要赚钱!
钱好赚吗?到哪里赚钱?用什么方法去赚钱?要赚到多少?赚到钱后又怎样?
弯下腰吧,为了我的心病。


有妈多好
感悟母亲之五 吉林王瀚伟 作
春节晚会推着我翻过了年三十的夜晚。
过了年夜,我却不想回家,虽然家与我的小家只隔一站路程,但我却不愿回家,见那冷冷清清的家!门上不见了火火红红的春联,墙上不见了喜气洋洋的年画、福字。雪白的墙面把家更映衬得冷清。少言少语的孤单老父亲也让我更加感到空落,无依无靠。这些清冷都寄托着对故去的母亲的重重哀思。一下子没了母亲的“年”空空落落,母亲大大的画像怎么也不能把年填满。空空落落的“年”让我们这些子女一下子长大了,每个人的脸上都似乎写上了————我是大人了!
母亲在世的时候,一进腊月门儿母亲就开始了奔忙。平时一向不爱支派父亲干活的母亲一反常态,她早早地把父亲从热炕头上拉起来,让父亲挑着头两天泡好的两水桶粘米去磨房磨成面。这会儿,母亲就会把夏天采的黍子叶儿用温水泡开放一边备用,再把头天晚上在大锅里熬好的红豆续点火加加热,待红豆留有一点余汤后掺入糖精压碎盛白瓷盆里做成陷,然后把父亲磨好的粘米面合入一些白面,做成面皮,母亲就会一气做出好多好多原汁原味的粘豆包了。做粘豆包才只是拉开了“年幕”。
母亲把豆包、馒头、粘饼等一一做好后,又忙着给我们做新衣了。其实能真正做上新衣的时候并不多,大都是以大改小。把哥哥穿小了的改给我,把我穿小了的改给弟弟。这些衣服经母亲的巧手做完,再用烧热的烙铁一熨,这些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衣服还真让我们穿出了年味儿。母亲也东跑西跑地为我们四处寻鞋样,每年母亲都会让我们这一大帮孩子在年三十晚上穿上她亲手为我们缝做的新布鞋。最小的小弟小妹穿的虎头绣鞋把母亲的巧手“显摆”得一清二楚。
一进入腊月二十三,母亲就把门窗和所有的角角落落拾掇得一片鲜亮。一向脚不沾地的母亲这才坐在炕上拿出我平时丢弃的铅笔头和作业本,趴在窗台上开始了又描又画。母亲把平时留心收集的画片找出来,用一、二根针把画片别在作业本纸上,再把别画片的纸摁在向阳的窗玻璃上。把铅笔头的尖放嘴里转一圈蘸些口水之后开始描画,间或再蘸一下口水。那认真劲儿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仍历历在目。母亲把画好的纸片用小剪刀剪成了各种各样的窗花,选满意的再复在大红纸上剪下来,一个个很精致的窗花才算完成。母亲用这些美丽的窗花把门窗呈现出一道亮丽的风景。把余下的窗花(其实是故意多做的)送给左右街坊。实际上要是送晚了一点,母亲的老姐妹们也会主动到母亲这儿讨要。母亲还把她剪的小老虎,小兔子什么的糊在灯笼上。你看,一面是姐姐用水彩画的风俗画,像“八仙醉酒”、“唐生取经”啊什么的,一面就是母亲剪的小动物。那灯笼很美啊!每年都有许多邻居街坊来我家求母亲姐姐为他们做灯笼。
母亲每年都是从腊月门一直忙到年三十。
我们这些儿女就是在母亲的这些忙碌中学会了过年,学会了生活,学会了做人!
……
一个朋友和我说他年前同母亲吵了嘴。我听后眼睛发热,有泪在眼里滚动。我从心里感到他是多么地幸福啊!要知道我心中有多少委屈多少憋闷想同母亲倾诉啊!可……我能吗?
没了母亲的孩子啊,就像海上不见岸的船儿,没了母亲的孩子啊,就像久在路上流浪不见家园的游子……母亲是岸,母亲是家,母亲就是那空空落落的心儿的归宿!
有妈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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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没绝,我就断不了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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