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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粒尘]

表 姐

在街头见到表姐时，我真不敢相信，才53岁的她竟然苍老臃肿的不成样子了！和60多岁的母亲站在一起，居然看不出两个人之间年龄的差距！一脸的蜡黄伴着喉咙破风箱似的漏气声，让我不由一阵心酸，同样是53岁，人家赵雅芝看起来像35，为什么表姐却像65呢？望着她那蓬乱花白的头发、有些浑浊的眼神和皱皱巴巴的衣服，我不禁想起来她出嫁时的情景。那个面色红润、走路一阵风唱着洪湖水浪打浪的表姐哪去了？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精神折磨和沉重的打击？
表姐是大姨的女儿，老家在离桐柏几百里之外的镇平县，因为外婆家没有男孩，15岁就被大姨送到了我们家，说是长大了可以代替大姨为外爷外婆养老送终。打我记事起，表姐在外婆家什么都干，做饭、挑水、洗衣，农忙时割麦扬场，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她话不多，嗓门挺大，很怕我外爷。记得她经常带我去村口的河里洗衣服，清澈的河水哗哗地流过我肥肥的脚丫，细细的沙粒艮的我真叫嚷，还有一群群怎么也逮不到的穿条鱼，让我兴奋的像一只出笼的翠鸟。
表姐这个时候通常亮开嗓子唱那首百唱不厌的洪湖水，那歌声透着阳光的味道和麦子成熟的气息，我常常听得入迷。很羡慕表姐脸上那种神情，好像对未来有着无限美好的憧憬。可表姐却说，她羡慕我，我能上学识字，能读好多书，将来是个有出息的人。一说到这些，表姐的目光就黯了下来，像漆黑的夜幕一样没有了色彩。
22岁的时候，表姐嫁给了邻村的一户姓袁的人家，当时我才9岁，只记得表姐很高兴的样子，穿着一件绿色的新衣服，脸红润的像只烟台大苹果。外爷好像很不情愿，说白白养大了一个棒劳力，那天气的还摔了一个烂盆子。我听母亲说表姐婆家很穷，不过那个袁哥倒是很憨厚，事事依着表姐，又不用侍奉公婆，日子应该过的还算称心。表姐还不时带着袁哥回来帮外爷外婆劈柴挑水做农活，直到表姐生下儿子后，回来的才少了。后来我到了县城上学，表姐离我的记忆也越来越远了。只是断断续续挺母亲说表姐又生了一个儿子。又说表姐家里也盖平房了，买了拖拉机，这在农村也算小康了。言语之间很为表姐的现状感到欣慰。是啊，生活若村头的河水，如果一直平稳悠然地流淌下去，该多好啊！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00年的端午节，母亲打电话叫我们去县医院，才知道袁哥出了车祸，袁哥腰部下面完全失去了知觉。肇事司机逃逸。余下的日子就是卖粮食卖拖拉机卖猪治病，大约二个月之后，我随母亲去了表姐家里，一进门，就看见袁哥蜡黄着一张变形的脸躺在铺着稻草的床上，当时天热，表姐吃力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弯着腰为袁哥换药布，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表姐连忙把我们让到另一间房子里面，可我已经瞥见了袁哥腿上的森森白骨！袁哥撒手而去，留下7000多元的外债、一个患病的婆母和两个刚成年的儿子。表姐的第一次婚姻，就在这样一个凄凉的场景中落下了帷幕。
表姐的再婚是在两年后，嫁到了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镇，那个老头帮她还完了外债，答应两个儿子的婚事由他操办。我不知道表姐的心情究竟怎样，是不是有二十二岁出嫁时一样的心情？会不会在闲暇之余还能哼上两句洪湖水？有没有歌词里那种渔民的光景一年更比一年强的日子？
所幸的是表姐这次又嫁了个好人，那老头虽说年龄大些，对表姐也算体贴，挣的钱也如数交给表姐，也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先后操办了两个儿子的婚事。我由衷的为表姐的幸福感到高兴。
家乡的河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日日夜夜从没停过欢快的吟唱。2006年的秋季，表姐却再一次遭受了老天的愚弄！那个说好能陪伴表姐终生的老头，竟突发脑溢血，表姐的身份只是一个继母，又没有及时办理合法婚姻手续，老头的子女们本来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如果老头去世，不但表姐拿不到一分钱的财产，恐怕还要遭受种种刁难。当表姐的电话打给母亲时，母亲急得团团转，让她回来吧，她心里不忍，不回来吧，前途未卜。
表姐还是很快回来了，在一个清晨，手里掂着一个小包袱，一脸沧桑。见到母亲，眼泪泉涌似的在皱纹丛生的脸颊上肆意流淌，那个老头天不亮就挣扎着病恹恹的身子偷偷把表姐送到车站，并掏出手巾包着的一卷钱，一共是4318.65元，交代说，我死后你也别来了，孩们商量着让你披麻戴孝呢! 我可怜的表姐！你应该感到一丝欣慰，能得到一份有情有义的真挚情感，也算没有白白嫁他五年。一星期后，传来那老头去世的噩耗。
听母亲说，表姐这次再也不走了，以后就跟着儿子媳妇过日子了。
表姐又回来了/捂着红红的伤口 /怀揣着丈夫的遗物/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 /一个继母/经历了又一次丧夫之痛/背负着克夫的名声/无奈地回到了养育她的村庄/她出嫁的荒凉地方。/表姐 这个世界到处是路/而你的路却只有一条/顺着路你要走到天亮/避开世俗的目光/用重生的触角/绽放山花特有的芬芳
这是我为表姐写的诗。当我提笔写下这首诗时，我的心里很疼。









作者 474750 河南省桐柏县网通公司 杨静 系南阳作协会员 发表作品若干 桐柏文联《淮源文化》杂志编辑

[刘剡]

表姐又回来了/捂着红红的伤口 /怀揣着丈夫的遗物/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 /一个继母/经历了又一次丧夫之痛/背负着克夫的名声/无奈地回到了养育她的村庄/她出嫁的荒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