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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华作家园地]

赵四爷复仇记
比利时/黄志鹏


赵四爷近来眉头紧锁，食不甘味，都是由于太太的问题。老夫少妻、问题从来也没断过，这一回却特别严重；太太已打好行李，要跟那个坏蛋去同居。他爱太太爱过了头，并不担心失去如花似玉的老婆、也不怕丢人，只担心她会上当。

那个坏蛋就是田园事业老板王大山的独子王天星，从小被他妈宠坏，玩遍了岛上名花名草、败坏了许多良家妇女。一年前搭上四太，两人打得火热，四太一厢情愿，不计后果、明目张胆、提了箱子，离家出走。赵四爷在门口拦住作最后努力：“阿欣、这个人靠不住，你不要上当！”她非走不可，四爷又委婉地说；“好吧！不管到那一步，这里是你的家，随时可以回来。”她冲出大门走了，头也不回。

两小时后电话响了，四太打来的，她大哭大叫：“这个王八蛋把我丢出来！…”四爷急忙问你在那里？赶快回来！可是电话断了，他満屋子打转，最后飞车赶去山峡王家。把小王叫出来要太太，小王耸耸肩膀：“你太太自己跑来、自己跑去，关我什么事！”

警察找到赵太，在山上翻车、压死在车里。

四爷很镇定，草草办了丧事。再去找小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杀了我太太！”王说：“你太太翻车压死、关我什么事？“

“杀人赏命，咱们走着瞧！”

赵四爷把公司业务都交给秘书，他每天在王家门前游荡。

一天小王带了女人、一路兴高采烈走进客厅，吓然发现老赵悠然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柸威士忌。小王怒不可遏，就要挥拳。四爷却很镇定地说：“在我老婆身上发现这把钥匙，赶来送还你。”，转眼又对那个女人说：“我太太和这位王先生原来也很亲密，前几天给他害死了，你可要当心呀！”说罢站起来就走了。

这是个温文典雅少女，四爷查出她底细，找到她父母、详述他老婆的遭遇，这个女孩就及时回头了；可是这一回王天星认真想结婚的。

田园事业包下明耀百货十二楼大厅、开年终同乐大会，老赵穿着整齐混进客人里，主人致词的时候他忽然跳上台去控诉王天星谋杀他太太，虽然由警察带走、他一路大呼大叫，把个同乐会搅得乌烟瘴气。

他像不散的阴魂缠上王天星，他化大钱请律师、雇保镖、私家侦探；小王气炸了肚子，却耐何他不得！

一天深夜、山峡王氏别墅门前四野旡人，二人对面撞上、小王忍无可忍，跳上去拳打脚踢，二人扭打在一起，小王年轻气旺，把老赵的脑袋往台阶上猛撞，赵四爷一命呜呼！他是求仁得仁，遗嘱早就写好，他要死在小王手里、却叫他终身活在监狱里！





大姐素之



素之姐大我一岁，我们是同父异母，她自幼细弱娴静，说话轻声细语，学习全班第一；我生性活泼玩皮、不喜读书。抗日胜利那年她初中毕业，考进北京名校读高中，不久国共内战展开，山东老家解放，旧大家的子弟纷纷外逃。

我独自在战火中亡命，辗转来到台湾。读书、工作、结婚，建立了幸福富裕的家庭。姐姐和我通过几封信，知道父母和大哥都不在了，总是语焉不详。台湾开放大陆探亲、我匆匆赶回老家看姐姐，四十年的阔别，她从苦难中磿炼出来，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她的遭遇叫我心疼，她的成就使我震惊。

原来她在北京只读完高中、全国解放了，考上北大念不起就做了小学教师，他念高中时认识大学部物理系的高才生赵一尘，恋爱三年结婚。赵读研究所，她教小学，生活虽清苦，日子却甜蜜。到了1955的反右斗争，一尘被划成右派发送新强劳改，姐姐当机立断与他离婚划清界限、以保全三个幼儿的生活；北京呆不住，回到老家曲阜，当上二师的教师。这时她才学出众、品貌秀雅，有许多人对她表示好感。其中地方教育主管孔德道者追求最力。此君是党的优秀干部、丧妻不久、对素之坦诚相见，希望做他的继室。二人反复商谈，姐姐的条件是：

一、 正式结婚是形式，正如她和丈夫离婚，不过适应政治形势；她丈夫未死，有一天回来，这个形的婚姻立即终止、

二、 孩子的教育借重他的关系，孩子的教育费用由她负担，不化孔家分文。

三、 结婚手续、婚礼宴客等等由他随意安排，她都同意；但现在所谈的条件，写成私人合约，经公证处验证，永无反悔。

大姐再婚以后，正式做了孔夫人，料理家务、照管孔家的孩子；但她最大的责任是教养自己的二子一女。这时正当大跃进年代，日子难过，她教孩子到田野挖野菜卖钱，家有余粮，做成锅饼，拿去卖钱，都是学费来源

几年以后三个儿女都了进了大学：老大清华物理系研究生，老二北大企业管理系，最小的女儿也入了上海音乐学院专修钢琴。文革过去了，赵一尘平返归来，孔德道如约离婚，姐姐和姐夫也举行隆重的婚礼，合家欢乐、共庆团圆。

可是姐夫在新疆积劳成疾，回来后恢复工作，只去他旧日的研究单位报到就回家养病，也参加了女儿在全国钢琴比赛的大奖颁奖，却未能看到她在欧洲大赛得奖的风光。他过了八年重见天日的生活就过世了。他原籍天津，姐姐扶灵柩归葬故里，买地建坟。

改革开放以后这家人继续发光：大儿子主持了北科院现代物理研究所，多次出国讲学，老二在淄博创办电子工厂，员工五千。

我第二次回去看她是应邀参加她的受奖典礼，她被选为全县的模范母亲。儿子学术界的好友同事、工厂的员工代表、女儿的老师同学和听众、她自己的学生们、地方观众，把鼓楼门前的露天方坊场挤满，我陪他坐在台上，心中感慨万千：想我们小时候她是那么文弱害羞，今天站在麦克风前面对几千人侃侃而谈，真叫我为她骄傲、又为自己惭愧！



人 渣



他们是恩爱夫妻，最使他难忘的是他写论文的时候，她在饭店打工养家；他从学校回来、桌上有太太畄的张小条：

「哥：我上工去了，炉子上有菜饭，好好吃，等会见！」说不出的温暖，这张发黄的小条他小心地夹在相片簿里，时不时拿出来回味。几年后他拿了学位，决定留下来，为了接济老家的父母，他做「博士后」，她继续打工；儿子也来了，这时他们一家最大的享受就是到英国公园的湖边嬉戏。

可是总不能这样下去、得谋个长久之计！他们下海了。开饭店是轻车熟路，也是赚钱最快的办法，他们在湖边开了家饭店，是这个城市第一家学生开的饭店、取名「湖畔居」，厨房请了个广东师傅，他跑外，她两头跑，抽空上楼看看孩子。七八十年代百业兴隆，一转眼他们积累了一点财富，他加倍接济大陆上的亲人；她把台湾的父母接来，他们开始做贸易。

许多人做饭店起家，总想换个更体面的事业未必能成、他的运气不错，八十年代台湾经济起飞，人人都有钱、都要买欧洲的高档货。他们发了点小财，重要的是他比较x有所发挥。

九十年代以后，经济大滑坡，许多同业倒闭了，靠了他的稳重，他们平安过渡。人生苦短他已经六十多了，孩子们也都远走高飞。他觉得自己该退休。可是她小十多岁，满怀壮志，她想开个珠宝店，找了个好地方开张了，美伦美焕。她每天漂漂亮亮坐在玻璃镜框里，生意不错；他呢、手足无措，不会侍候买手饰的太太们，帐也常常算错。

「你还会什么？你还有甚么用处？你简直是个人渣吗！」

不行、不能当人渣，还有点老本、分了吧！他走了。回了老家，落叶归根吗！晚辈们给他安排了生活，找了个年轻村妇侍候，体力还行，至少受人敬重。三年过去了，他撑不下去：三十年的夫妻、四十年的欧洲日子、生活习惯，怎能放得下。

挂个电话吧：

「喂，老伴，生意好吧？」

「早就关掉了」

「家里花草繁盛吧？」

「搬家了，我一个人怎么弄得动那个院子，你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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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时华文作家黄志鹏小传

黄志鹏，山东省宁阳县人。1931年生，少年时颠沛流离，十四岁入伍当兵，二十岁
退役就学。做过法院书记官，法律系讲师。1966年获比利时鲁汶大学奖金攻读国际
法，获政研所硕士，任国际法中心研究员。1980年从商、创立黄氏汽车贸易公司，
并在珠海创办外资企业「新晶磨具工厂」，现已退休，安享晚年。黄氏兴趣广泛，
尤爱运动、旅行，他的散文常见于国内外报刊。

[william zhou周道模]

今读遗文，犹感历史气息，缅怀作家，灵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