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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艺人

金波

(北京)

 

    南方人说书不光说,而且唱:推动情节往往是“说”,抒情感怀往往要“唱”。这样就得一面小鼓、一对铜镰随身,右手敲小鼓,左手碰镰子,鼓能左右情节,镰能抑扬唱腔。所以,说书的功夫不仅在说上,也在唱上,可谓集说唱于一身。能做一个说书人,也算是能人一个哩。

    七斗冲本没有说书人。老单身王大伯是位戏迷,大侄女儿嫁到山外后,侄女婿远房表叔有个儿子叫李龙,幼年逃荒要饭,跟人学练说书,名驰远近,人又年轻,王大伯便通过亲戚关系将李龙接到了七斗冲。

    那是一个冬天,生产队的农活不太忙。天淡黑时,生产队保管库内早烧起了一堆大火,小鼓一敲,七斗冲九个生产队的老少爷们全挤了进来,把前院都挤满了。只见李龙把鼓支在架上,一面有节奏地敲鼓,一面扇动着镰子。待人到齐了,李龙便唱一段开场白。李龙说的书叫作《三侠五义》,讲的是宋朝年间一群行侠仗义的好汉除暴安良的故事,情节惊涛骇浪,人物闻所未闻。当时正值“文革”后期,像此类书籍早已收、烧殆尽,山里人本就文化浅,平日不是看样板戏就是看战斗片,对说书本身就新鲜,何况还能听到那么引人入胜的故事?李龙说说唱唱,说到紧张处妙语连珠,唱到动情时声情并茂,特别是他模仿不同人物的声音活灵活现,男女可辨,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不知不觉中听见头遍鸡叫,这才在过瘾处挽个扣,偃旗息鼓。听众余兴未尽,久久不愿离开。有人问:“李先生,还有多长?”“还有一指长。”一句话又把大家逗乐了。直到召集人王大伯好言劝说,大家才依依而去。

    当年,李龙在九个生产队轮流共说了两个半月才把该书说完。以“稀饭咸菜一炉火、过了皇帝就数我”自居的山里人可算过了一个津津有味的冬天。

    第二年秋收之后,李龙又应约而来。

    可就在这期间出了意外事故。一次,李龙晚间说罢书,踏着黎明前的黑暗回住所,由于不熟山路,不慎跌下了山谷,造成一条腿骨折。痊愈后装了一条假腿,成了瘸子,未婚妻也告吹了。这时,王大伯做媒,把小侄女儿嫁给了李龙,条件只有一个:倒插门。王大伯这一招也真不错,不啻于“投凰引凤”。

    李龙在七斗冲安家后,不能劳动,扶着拐杖给生产队看青,晚间则为山民们说书,范围扩大到七斗冲以外,所到之处,无不敬为上宾。他的记忆超人,像《白眉大侠》、《剑侠图》和《岳飞全传》等大部头书,全能一字不漏、口若悬河地讲述出来。但他很清高,决不要任何报酬,道:“你听书,我说书,都是一个‘爱’字,如果要钱,可就见外了。”

    人们没想到,红极一时的李龙有朝一日竟受到电影的挑战……

    土地承包后,七斗冲人靠山吃山富得较快,山里人特喜欢看电影,红白喜事都要放映几场。没两年,七斗冲就有两家买了放映机。

    其中有一个叫张老幺,因李龙媳妇姑娘时是他的相好,迫于父命才嫁给瘸腿李龙,张老幺一直视李龙为情敌,处处与他较劲,从不听他说书。有了放映机后,一旦李龙说书,他就放电影,观众大多数全吸引过来了。有一天,李龙应约说书,张老幺决心彻底挤倒李龙。李龙放话,为了报谢乡亲,说一送二,共说三场,张老幺则吆喝三部电影全免费。第一夜放的是爱情片,一下子把年轻人全抢来了;第二夜放的是战斗片,不仅年轻人,连中年人也去了;第三夜,张老幺高价租一部武打片放映,这下子连一部分老年人也溜到了电影室。李龙那边,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个老头儿替他捧场,全是李龙的铁杆哥们儿。李龙也深知张家在故意为难他,把自己的拿手节目全用上。无奈势单力薄,说得嗓门发炎,声音发哑,也难扭乾坤。待三场戏说完,一下子晕倒在台上。

    李龙睡了一个多月,病好后,发誓金盆洗手。队长只得安排他去照看惟一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