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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与欺骗

石佛(天津,中国作协会员)

 

那些天程向东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无依无靠似的莫知所往。本来他可以回北京,但为了妻子转业到了天津安了家,结束了两地分居生活应该平静地过日子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妻子要和他分居。在一起生活不到一年,妻子说受不了他总说梦话、放响屁、咬牙切齿。再说一个人睡觉习惯了,突然跟他睡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程向东执拗不过妻子,心情低落。有一天,突然接到情人小赵的电话,约他去海南旅游,他没加思索就答应了。
  那是个冬季,海南却温暖如春,他们来到了三亚市,在天涯海角巨石前留影时,恰巧碰上了张天生和梁玫。这让程向东大吃一惊。见了他们亲热的样子气得他浑身发抖。他很奇怪,表妹怎么跟萝卜混在一起。莫非她做了他的情人?说心里话,程向东一直暗暗爱着他的表妹。她的确长得性感、标致、如花似玉、天生丽质。她的男人孙仁已去澳洲五年。他们有了可爱的女儿。张天生是程向东早年的同学,也已结婚成家。
  他记得在市106中学读书的时候,因为三个人很要好,也有的说是因为看上了梁玫。不管怎么说,那时表妹就像个快乐的天使,他们三个男生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转,其他男生决不可能有和她说话的机会。她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水灵灵的让人爱慕,梁玫才是名副其实的一朵校花。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面对这种情景,程向东急着凑了过去,一把揪住张天生的肩膀,狗日的张天生,你欺负我表妹!

张天生用手一推,侧过脸来说,哎,把你的臭手拿开!哼,就是你亲妹妹又能咋样?两厢情愿!你他妈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程向东欲打张天生时,梁玫挡在了前面,她拉了他一把,表哥,你干什么?你没有权力打他,他现在是他的准丈夫。
  他有妻子儿女。你这样跟着他不是自虐吗?
  我心甘情愿!梁玫愤愤地说。
  啊!对于表妹的回答,程向东一时不知所措,站在那儿尴尬极了。
  张天生却很得意地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们表兄妹先说着。他流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傲慢极了。真让人受不了。程向东攥了攥拳头,心想,有机会还得凑他。程向东气得两眼冒火!
  梁玫没有理张天生,她手里拎着一听易拉罐可口可乐,喝完了一扔,操,走吧,到酒店去说。说着,梁玫领着程向东走进了停车场,半小时后到了三亚酒店。
  梁玫,孙仁是爱你的,你不能在他没有跟你离婚以前随便乱搞?你这样做不仅糟踏他,也破坏了你的形象,你知道吗?
  梁玫没有吭声,泪水却打湿了眼窝,还能说什么呢?表哥,你坐。梁玫脸色突变,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她又无法克制似的,颤微微地说,孙欺骗了我,我恨不能杀了他,我苦苦等了他五年呀!他匆匆赶回来又匆匆地走了,可留给我的是什么?是痛苦是绝望。你知道吗表哥?
  程向东望着表妹,一时无话可说。
  梁玫仍在颤抖着,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感到了绝望。呆望着阴云乱滚的天,她知道孙仁会走的,他要报复我的背叛。那一刻的心情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愤怒,乱糟糟的搅得一塌糊涂。她如今恨谁呢!恨他还是恨自己!
  程向东默默地把香巾纸递给了表妹。
  梁玫清楚地记得那天很阴暗,也很潮湿,潮湿的有雾,叫人心神不安,倍感孤寂。本来想他回来了,她的苦也熬到头了,没想到他带走了她的全部希望,她仿佛走进了阴森恐怖的地狱,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不愿想也不愿做什么事儿,觉得活着挺没劲的。于是梁玫选择了自杀!
  梁玫两手插进头发里,嘴唇颤抖着,神情显得的呆滞,仿佛陷入了回忆似的。她说,那天下大雨,雨浇透了我的心,脸上分不清是冷泪还是热雨。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被孙仁丫挺的给糟蹋了。无依无靠,就好像断线的风筝,我该怎么办?在那种情景下,随风飘流。也只能随波逐流。不随波逐流又能怎么样?
  程向东望着表妹,然后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哭了。希望她能够倾诉她的痛苦,也许说出来他能承担点什么。
  梁玫说,我恨不得咬碎牙。

那时候她总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定,索性走进雨里。只穿着一身绿裙子到处乱跑,很快雨水把她的裙子打湿了,像个落汤鸡。浑然不觉,心里发烧。身上却发抖。双手抱住双肩,她诅咒着,孙仁,你丫挺的,你混蛋!

她的脑子嗡嗡直响,木鸡一样望着天空,冷风恣意地揉搓着她单薄的身子、心灵破碎、凄然彷徨,那天只有她一个人走在风雨中,她想大哭一场,淋漓尽致地宣泄,痛痛快快。可是她浑身哆嗦,左手掐住右肩,右手掐住左肩,恨不能把自己的肉扯下一块来。她恨,她哭不出声,她恨,却喊不出声。迷迷糊糊,不知走向哪里。
  孙仁没有理由抛弃你呀?
  梁玫总是担心他欺骗她,心里发空。结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也许她提前背叛了他的缘故吧。
  噢,你遇到了他?
  梁玫不想责怪张天生,他是个很正直且又富有同情心的有钱男人。在北京,在美丽的海滨之城他们应该生活的美好、安全、幸福。可这是她的一厢情愿。
  程向东无话可说了。
  孙仁出国了,她成了一个守活寡的年轻女人,守了五年。五年呀!表哥,你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吗?
  梁玫说她并不爱张天生,但是他是男人,她需要,没有太多的理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他没有多少情调,她不能计较他有没有情调了。彼此没有责任和义务,他的责任是赚好多钱,养家糊口,他倒腾商品批发,搞边贸,跑俄罗斯。如今发了财。她没看中他腰包里的钱。
  张天生纠缠你了?
  唉!怎么说呢!表妹一声长叹。
  记得去舞厅跳舞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天黄昏血色一样鲜艳,她漫无目的地转,因为思念出国的丈夫,又无法和他在一起,他偶尔打来电话或发邮件。那只是一种精神安慰。可生活上的一些琐碎事呢?比如生理的需要呢?日子太漫长了。她遇见了张天生,其实他也是到处寻找她。说是偶然碰上,其实他也是蓄谋已久。你知道上中学时他就给她写信,她不回信,他写的多了,他就当着向东和孙仁的面念他的情书。后来他恼羞成怒,在一个夜晚他堵住她还亲了她。梁玫说我告诉我表哥,天生一听害怕了,他扑一下子跪在了她面前,求她原谅,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天晚上他就带她进了舞厅。那儿的情境让她暂时快乐,忘记一些心里孤寂,一来二去,他把她送回家,出自礼貌邀他上楼,他也不客气,就上了楼。她给他倒水,他说不想喝水而是想喝酒。孙仁也说过,有事儿找他帮忙。他不知道孙仁一开始就有另一种打算。张天生也是乘虚而入。
  程向东问,你怎么不给我写信?
  你在部队上,再说表嫂多漂亮。我不忍心让你为难。
  唉,这就是命运?
  也许是吧!
  后来怎么样了?
  那一夜他没走我也没拒绝。他是受孙仁的委托,答应照顾我们母子的。唉,这倒好!
  你们做爱了?
  做了。其实不想那样做的,可是管不住自己了。表哥,你说我是不是堕落了?
  这也不能全怪你!
  唉,自从有了第一次,她就改变了对张天生的看法,他这个人不错,挺会体贴人的。家里事给他全包了,俨然代替了孙仁,替他行使丈夫的义务。
  有时,她也想,他回来后怎么办?真对不起他,以后要杜绝。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拒绝了。
  我很理解张天生的心情,他的确舍不了我,不愿暂时分手。我坚决要求他理智一些,不能再有那种美梦了,我是孙仁的媳妇。
  一晃,混了四年多,只是……说分手了,你今晚别送我了?
  今晚他就回来?
  还有两天回来。
  还两天起码不该这么无情。
  不,我得调整一下心态,不然,如何面对他?
  哎呀,你呀真是温柔贤惠。我做梦都想拥有你呀!
  别没正经的了。你可以了,要钱有钱,要情人有情人!应该知足了吧?
  说真的梁玫,什么都拥有了不如拥有你!
  人心不足蛇吞象!快滚吧!
  张天生迟迟不肯上车,直愣愣地瞅着我,我觉得我不能把脸给他了,不然我忍受不了。我转身走了。
  日子在极度恐慌中过去了,我担心极了。就那么假装笑脸地从机场接回了孙仁。
  孙仁跟五年前比较变化太大了,言谈举止比澳洲人虚伪多了,一身名牌西服,打着星条旗领带,推着行李扬起手向我打招呼,我的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五年了,多么漫长的岁月,天哪,应该苦尽甘来了吧!
  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儿,只是他迫不及地用手揉搓我,他的手很凉还发抖,牙齿颤抖地山响,那种饥渴的样子让我感觉他十分可怜。
  两个人动物似的一头撞开大门,顾不了洗去一路风尘,甚至顾不了脱净衣服,他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抓住了我,表现得凶猛、惨烈。像被一点点地撕碎浑身的肉,我无力挣扎,难以承受这实如其来的强暴。
  那一刻,我才明白男人就是欲望化身,像一团火,嘴里流着涎水,没命地狂吻,他甚至用牙齿咬我的颈项,他太饥渴了,饥渴的像头猛兽。
  彼此没有久别重逢之后的惊喜、互相真挚的问候,那情景仿佛是初恋才有的激情,快感之中夹着一些惆怅。我拥着他,他抱紧我,浑身汗水汹涌。身体的感觉异常敏锐,心脏跳动的乱七八糟的。久别之后的融合,竟然是那么让人恐惧、让人兴奋。爱着真美。仿佛听到了生命的呼唤。具有天性慈善的我,为什么在命运长河的流程上扮演了情人的角色?他曾经那么爱我,我不应该背叛他。为此,我感到了深深地内疚。我也想使出全部温柔迎合他的汪洋姿肆与汹涌澎湃!
  因为有这种心态,我们只能滚来滚去的,从床上摔到地板上,又从地板上跳上床,他脸上浮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死死地盯着  我。我竟然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任他痴情地宰割。显然这是一种久违的甜蜜。可他的微笑使我心里发冷。但他的巨大热情依旧铁水一样奔腾。你只能默默地承受,唉,他需要,我也需要。
  是的,激情过后,梁玫感到分外惊恐,他跟张天生的动作有相似之处。他没有张天生更加轻柔体恤。也许女人的不幸是自我感觉的错位,沉迷这种生理享受使她忘乎所以,什么也不顾及了,她谨慎小心地观察着他。恐怕他感觉出她曾对他不忠,也许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她是掩耳盗铃!
  在家休息了三天,梁玫奉陪了三天三夜。然后瘫痪了一般,没有思想没有语言,只有肢体交流后的疲惫,心空的无依无靠,就像悬挂在半空风筝。
  极力控制自己,整理一下心绪,开始收拾自己,收拾乱糟糟的房间。因为有男人在,梁玫已把张天生忘了。倒是孙仁,走出浴室后用手巾擦着头发说,这次回来请朋友们欢聚一下。哎梁玫,你给张天生打个电话。她心里一惊,有点儿惊慌失措。
  孙仁非要多请几个朋友,写了名单后便问她还请谁,在他的请求下要请她的女友们,最后梁玫只让独身的柳风来了,宴席定在一家宾馆,就水晶宫。但是,张天生却没来,他倒是席间打来一次电话,说他正在半路上,说是明天再来拜访。
  说实话,梁玫从心里不愿张天生来,她觉得无法面对两个与她有切肤之爱的男人。可是,张天生一定会来的,他就那种死不回头的性格。
  他说过,梁玫,你以为你背叛了他,其实他早就背叛了你。说心里话,我恨不能你们离婚,我快点娶你哩!
  朋友妻不可欺,你这个人脏心烂肺的,你是什么东西!梁玫骂了张天生。
  张天生说,我替他照顾他老婆五年,为了什么?说白了,我比他更爱你。
  梁玫知道张天生与孙仁,还有程向东都是要好的同学,当初她就被三个男人包围着。最终她选择了孙仁。
  是的,他挺有心计,但心术不正。
  现在你说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唉,那时候你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恨不能立刻嫁给他。
  你嫉妒?
  能不嫉妒?他那么爱你,你却跟别人好上了。
  人生没有后悔药呀!
  原先他说带我一起去澳洲的。
  孙仁自费去的澳大利亚,说是用不了一年我就可以去陪读,可是一直没让我去,我也没怀疑我们之间的爱。我知道我们为筹划他出国,所有的积蓄都用上了。心想,他一定很难,耐心等待吧。谁知一等就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傍晚,黄昏的时候,张天生来了,他跟孙仁握手,然后拥抱,表现得既热情又亲密,这让我吃惊,没料到张天生能够应付自如,虚伪地没有一点儿愧疚感。
  孙仁说,你一个人来也得喝,昨天就差你一个。
  张天生说,那好,今天来个一醉方休。五年啦,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扔下梁玫在花花世界光顾自己享受了。哎呀,你不知道她一个人生活多不容易。
  哎,还不是多亏了你照顾?
  客气了不是?说说你漂洋过海淘金的经过?有机会让我也去开开洋荤!
  梁玫弄了四个菜,一瓶子白酒,两个人你一盅我一盅地对饮,张天生只是嘻嘻哈哈地吃喝,孙仁的眼角却不时扫一下梁玫。梁玫夹在中间,她给张天生押菜又不时照顾孙仁,因为几杯酒下肚,说话就显得热烈。孙仁有点儿信口开河,谈到了在澳大利亚的所见所闻,谈到了拼命打工的中国留学生,为了生活不得不同居,一心想拿到绿卡找了澳大利亚老头子,一切为了早日在澳大利亚建个安乐窝。有的人混的很惨呀!
  你是一个男人,不至于像女人那样软弱吧!
  哼,巴不得自己是个女人呀!
  德行!
  哈哈,女人,女人,女人太伟大了。生活的天空多辽阔呀!
  两个人山南海北追忆往事,不时大笑,愤世嫉俗,甚至还记得中学时班上梁玫最漂亮,大家公认的校花。说得热情洋溢,真诚之中夹着虚伪,张天生无拘无束,表演得可谓天衣无缝,淋漓尽致。
  梁玫害怕张天生不留神说漏了嘴,给他使眼色。张天生并不领情,他要酒后失态,那样多尴尬。于是梁玫傍敲侧击,天生,你整天价东奔西走的不累呀?别喝醉了。孙仁说,没事,喝醉了在这儿睡。这话让梁玫心里一阵惊惶。
  这种气氛有点儿让人担心,孙仁和张天生说话,张天生想走,孙仁不让。一个劲儿向张天生说客套话,这些年他在澳大利亚多亏张天生帮忙。说着用眼角扫了梁玫一眼,似乎具有一种暗示的味道。
  张天生说,我们谁跟谁呀?你跟我客气了不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也有个人目的,将来你们在澳大利亚定居,我再出国打天下,不是有个根据地了吗?
  张天生很有酒量,大大咧咧的外表,内心却十分精明。那一夜孙仁始终没让张天生喝多,自己却喝多了。
  孙仁这次回来不能说春风得意,但他手里已经拥有了绿卡,天生问他见没见过赵丽华,他说只见过一面,(其实,他们同居很久了,梁玫并不知道,一直蒙在鼓里)都在四处奔波很少聚会。
  孙仁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澳洲,这次回来是为了给梁玫办出国手续。梁玫很激动,一方面觉得孙仁还有良心,珍惜他们之间的爱情,另一方面她更加内疚,没能为他守贞,因为他拜托张天生照顾家,使本来完美的爱情蒙上了一层阴影。至少梁玫是对他不起,梁玫越发不敢面对孙仁和张天生。
  孙仁急着走亲访友,因为梁玫心里托着一份愧疚,就推托工作忙一般不陪他去,她想趁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工作交待清楚,一旦能够成行,走出去就无牵挂了。院领导找她谈话,她一直保密,不肯说清楚,其实,人们心里也有八九猜测留不下她,干脆送个人情。
  出了医院大门,正碰上张天生,你怎么在这儿。张天生说,今天特意来找你,我想跟你谈谈预感。她说,算啦,孙仁回来了。你也别再打扰我了,让我安静一下不行吗?
  张天生说:不行,我不能没有你。再说,你对他得留点儿神,我感觉他对你并不是真情实意,好像有点儿做作似的。他心里一定有鬼。你得防着点儿。
  要说有鬼,你才有鬼呢?他就要带我走了,求你饶了我吧?说着,梁玫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他不要你了我要!
  你放屁!
  你呀不到黄河不死心!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梁玫,走着瞧?
  张天生这个人比较认死理,非要约个地点谈谈,他说他在华宛有幢别墅,明天上午开车来接她,梁玫不答应也不行。最后还是去了。

表哥,说心里话,我一夜未睡,孙仁和我亲热,我像个木头人儿,心里想着明天的约会,我该怎么对付他。他究竟想干什么?他要告诉我的无非是孙仁不可靠,为了拥有我就可以随便抵毁他。不行,得跟他一刀两断,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梁玫的异常行为却被孙仁发觉了,他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了?睡不着觉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其实,你跟别人好了我也不会怪你。我在海外也有过,你不计较我的过错吧?
  你是男人,可以理解。
  男女都一样吗?这种事儿很难说。
  我要是有了野男人你还不杀了我?
  不会,绝对不会。我是体验得透透得了,一个人过日子孤寂落寞呀!
  这一夜是丈夫对妻子的试探,搞的两个人一夜未眠。都在想着怎样度过这一关。
  第二天早晨,梁玫跟孙仁撒了谎,说是去市局开会,中午可能有会餐。孙仁说,他自己能照顾自己,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临别时他还以西方人的方式吻了她。这种吻,给梁玫的感觉就像一个伪善的嫖客!
  那天太阳很好,北京的街头依旧人山人海,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一个多小时,张天生才开车过来,他见了梁玫抱歉地说,路上堵车,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打开了车门。上车!
   
梁玫说用不着道歉,有话在这儿说吧?她还是被张天生拉进了别墅,张天生说这是他们真正的爱巢,他早就想送给她的礼物。对于他的话她没有任何感动,尽管她知道张天生爱上了她。可他一直没提过离婚的事儿。

其实,张天生只有一个目的,以爱的名义实现他疯狂地占有欲,情绪极为冲动,那种情欲似的冲动,她已经不需要了。希望张天生能够平静,希望他能够为她着想,彼此不再见面。她说服不了他,他不再说孙仁了,而是帮她推测他的背叛。理智地帮他分析他的蜕变以及在澳洲时和什么人搞在一起的故事,可她听不进去,满脑子幻想,甚至心思跟着孙仁飘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这些天张天生总是失眠。半夜起来望着天,一个人默默地抽烟,在房间里踱步,总是想起和梁玫在一起的情景,反反复复像演电影一样。他只想让她成为这个别墅的女主人,希望她给他生一个儿子,说心里话,他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到时你只需做个阔太太就行。真的,我有这个能力。
  天生,你那是一厢情愿!
  不,你同意了就是两厢情愿了!
  不可能,那恐怕是一场梦。我们应该醒来了。
  张天生听了这话感觉太痛苦了。说着张天生抱住了梁玫的双腿跪在她的面前,然后吻她的脚面。

她是又气又恼,她不顾他的反应。她无法忍受了,她快神经了。
  张天生不应该逼迫她,以前有言在先,这种关系顶到孙仁回来时立刻结束,他们还是朋友,只能承担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在一起是一种需要,不在一起也是一种需要。这话是你说的,你也让我感动过。
  张天生瞠目结舌。脸憋得通红,他用手挠着头皮,哎呀,说什么呢?
  什么也别说,为了你也为了我?
  这些年是寂寞,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会记住的。别忘了,你跟孙仁还是朋友。他知道你贪婪我的姿色,我是比你老婆漂亮。可你发财了,心理也算平衡了。孙仁拥有了我,可他没有钱才出国的,他辛辛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为我付出的要比你多,我已经对不起他了,不能继续对不起他。天生,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孙仁知道我们有这种关系,你会怎样?我总觉得你讲义气,够朋友,不会因为共同欺骗过孙仁而把我推出去吧!
  张天生说,你想哪儿去了,怎么会呢?他两眼仍旧火辣辣地盯着梁玫。
  梁玫说,现在他回来了,我必须面对现实,把不正当的关系变得正当了,恢复纯洁的友谊,把这些年的事儿忘了,求求你了?如果你爱我的话,不应该太自私了。
  张天生的神情是木然的,他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他心里一定盘算着,他不希望这种关系立刻冷却,他一再要求进行一次那怕是最后一次。
  张天生要她答应他。她不能答应了。她觉得在这种情绪下做爱没有劲的。作为人,应该理智地对待。
  当时,她很冷静,一古脑儿说了很多,觉得心理敞开了,也觉得张天生能够同意她的观点,有一个浪漫的开始,也应该有一个浪漫的结束。
  张天生说,他跟那个女人谈好了,离婚,我供养她,我怎么做她不干涉。
  梁玫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老婆那是多好的女人。
  是的,可她不能跟你比,我原先说过,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也要让你爱我一回,我实现了,我之所以能够在商海之中赚钱,其实是因为受你的鼓励,每当我思恋你的时候,我就有用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儿,在俄罗斯倒卖皮货时,我被人劫持了,我没自杀,因为我梦见了你,你说跌倒了爬起来还是一条好汉。没有你我活着没指望!  

这种心气她应该感觉到了,如果以前她不知道,好几年了,她应该清楚了吧!
  这是梁玫没有想到的,有点儿突如其来,她惊恐地几乎要晕倒。明媚的阳光从薄薄的纱幔上透过来,具有月色的美感。这儿曾是他们交欢的地方,梁玫的感觉截然不同,心里恶心,恼恨自己。
  他一定要离婚的,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天生说他很早就想,跟那样的女人过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征求她的意见,就是为了尽快告诉她。
  你不能那样做。梁玫的话显得苍白无力,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为了爱我必须离婚!
  梁玫说不是,你应该富有同情心,你没权力抛弃一个无辜的女人。因为我你才闹离婚的?她愤怒了,伸出手抽了他一个耳光,他捂住了脸,你打吧,打够了,我还是要离婚的!
  你太野蛮了,我说分手,断绝来往你不同意。你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想用离婚来逼我就范。张天生,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真失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梁玫感到了恐惧,泪水汹涌地流了出来。张天生掏出手绢递给她,然后抱住她的双肩把她扶到沙发上,梁玫,梁玫,你从心里就没有爱过我一回吗?我真的不配爱你吗?你说话呀?孙仁好几年没音信,你失望矛盾时,心里就没想过我吗?
  梁玫只是哭,怎么回答,她说不出来。天生没有使她动心的地方,因失去孙仁的爱抚,她又很孤单,恰巧孙仁委托他来照顾,张天生脸皮厚,每天总是纠缠,她也怕纠缠,她在一种很痛苦很矛盾的情况下,答应他一回,可是,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了。张天生说,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这样对待他,你忍心吗?
  ……张天生又一次跪在她面前,像个孩子。粗鲁的外表藏着一颗滚烫的心,他是占有?还是真爱?她不去多想,她只想尽快了结他们之间的罪孽,因为性爱萌发的一丝情感,她不再需要。她扶起了他。
  张天生说这些年白忙活了,为爱一个人可以用生命去爱,可是,梁玫让他恨不起来,梁玫!张天生长唉一声,泪水模糊了眼睛,痛苦的五官都变了型。
  梁玫说天生,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让我安静一下好吗?我们都冷静想想。不管怎么说我们相处三年多要说一点儿真感情没有那不现实,我知道,你给我带来过快乐,我牢记心里,可我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为了个人一时的享受。不顾家人,朋友、妻子、儿女,破坏一家成一家,你忍心吗?你媳妇那人多好,你不能因为有了点钱就为所欲为。
  张天生说,梁玫,我可以暂时不来找你,不打扰你,不能说放弃了对你的追求。即使你跟孙仁去了澳大利亚,我随后就追去,今生今世我要让你爱上我,我喜欢!
  天生,好兄弟,不喜欢跟你轻而易举地上床吗?我希望把那段婚外曲珍存心里,别让这些再玷污友谊了,撕碎了它,那一段时光要想让我忘掉都不可能。别犯傻了,别再跟说离婚这个字眼。
  她的心很冷,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地放倒自己了,她不得不违心地说一些令他绝望的话。别再对自己抱有幻想,这是彼此中断不正当的暧昧关系的最好理由。梁玫不能默视这一切,现实是很严峻的,必须逃脱张天生对她的纠缠。不管他如何表演,再想把她弄到床上已不大可能,但是还不能激怒他。张天生却一直盘算着如何让她摆脱孙仁。
  梁玫,你以为孙仁真的带你去澳大利亚吗?带你走了赵丽华往哪儿放?你别傻了:什么是女人的不幸,受其诱惑而不觉,反而认为那是天堂,其实是地狱。
  梁玫说,不许你诬陷他,他对我很好,我比你更了解。
  那是五年前,那么五年后的今天你敢说你了解他吗?你对他在澳大利亚的生活细节了解吗?他要一心一意地爱你,为什么几年当中没有把你弄过去?为什么刚走的那一年他书信频繁,还时常打电话呢?不是我不冷静而是你不冷静。一旦他把你这个痴情者抛弃了,我看你呀后悔都来不及了。
  梁玫愣住了。仔细一想,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呀!
  然而,就在他慷慨激昂,感情冲动时,他又靠近了梁玫。她不去看他的目光,她说不后悔,也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她知道他嫉妒孙仁,一直在嫉妒。他已经用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她浑身一阵痉挛。电击了一般,张天生的手伸了过来,抚摸着她的乳房,并且把一张烟味呛人的嘴伸了过来,他是那么饥渴。她用手本能地挡住,他在颤栗,而他眼里有一种欲火在燃烧,她怕他吻,因为身体之内像是海浪冲击着一样,她推了他一把!不,你不能这样。你要尊重自己!
  尊重自己?说着张天生却扑了过来,很快把她压在了床上。为什么你变得这样快?这样无情?
  梁玫挣扎着,没命地摔打自己,一切无济于事。她停住了,突然用力撕开了前胸,张天生,你做吧,你这样做能够得到我的心吗?你是畜生!你随便!你做完了我就去死!
  张天生见她满脸怒容,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放开了她,然后坐下抽烟,抽完一支烟,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起身打开衣柜给她找来了裙子和上衣,你穿上吧?

望着没有表情,没有再强暴她的张天生,梁玫心里咯噔一下子,心儿立刻空了半截。让她左右不是,她应该怎么办?她理了理被张天生撕乱的头发,长叹一口气。天生,原谅我,要不你做……
  不,不不,张天生摇摇头。凄然一笑,操,我真不是东西,不是人,我……
  她主动给他,他却退缩了,梁玫说,天生,你怕了,你怕什么?
  张天生说怕永远失去你的心。培养你对我的爱,苦心经营了多年。我不能让心血付之东流。梁玫,我并不高尚,我知道我不配,我不该破坏你跟孙仁的婚姻,为了得到你编造了孙仁许多故事。你能理解我吗?他的眼泪在无声地流。梁玫,你瞧不起我,我不怪你,我是太自私了,这个时候还恬不知耻的骚扰你,活着没劲呀。真的没劲。
  天生,别说了,你想把我的心摘下来当酒菜呀!这么说出自己真情,张天生那种表现,她真的受不了,张天生再说下去梁玫会真心真意地让他做一回,因为她给他带来了伤害。
  你快走,走吧!别再让我犯邪劲。张天生说完,咬一下嘴唇,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他并不是一个无赖的男人,人讲义气,他不看她,好像不敢对视一样害怕自己。迅猛地端起茶水朝自己脸上泼去,幸亏水已经凉了。
  终于,他恢复了平静,把梁玫送下了楼,请你原谅我,梁玫,我不能送你了!
  好,她点点头,自己走了。
  你多珍重。别忘了到澳大利亚后给我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会自杀!
  张天生走到路上,拦一了辆面的,扔给司机二百块钱,师傅,请你把她完全送回家。然后张天生把脸转向她,梁玫,我不能开车送你了,你知道,我把你完整地送走,我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我死了没事儿,我怕连累你。
  梁玫从窗口望着张天生,他仍然在发抖,车已经开出很远,他还在发呆地望着她。梁玫心里一酸,泪水又一次滚落下来。她懂了,他为了她肯做一切,张天生并不是不可爱,而是她不能再爱他。
  程向东说,哼,你呀,处理事情不冷静。你给自己制造了麻烦。
  表哥,我觉得人什么都可以把握,就是不能把握情感,自身的内驱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啊,人有身体,其实就是人自己的拖累。对于你的过去还不能用道德的眼光衡量。没有异性之爱,你会感觉不一样。例如生理、心理、身体、情绪等。
  还是表哥理解人呀。真的,孙仁走了两年后,我变了一个人似的,面色焦黄,肤肌起皱,头发干燥,失眠不说,干什么也没情绪。夜间经常从梦中惊醒。还别说,我真的梦见过你。
  好了表妹,别说漂亮话了。人是抵不住那种诱惑的?
  那种诱惑?你是说生理的?
  你说呢?
  是的,自从跟天生有了性爱关系,虽然恐慌,但感觉还是挺好的。如果孙仁抛弃我,我也觉得无所谓了。
  你不仅从思想上变化了,最大的变化是你的生理反应。
  没错。脸色又恢复了红润,睡眠也正常了,人活着不能没有物质和精神,当然还有性的慰藉!
  你自己感觉出来的?
  不,是我的朋友柳风。那是她去国外旅游一个多月回来后,她惊讶地望着我,梁玫,孙仁回来了吧?我说没有。她说,你怎么年轻了这么多?一定是有情人了?是不是张天生?他特别英雄吧?
  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我劝过你,你不听,你能有什么病?其实这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你说这样道德吗?
  不要自责,首先问问你需要不需要?如果你再坚持下去,你会无疾而终。
  去你的,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不信你就试试,哼,你再坚持,恐怕就无药可救了。幸亏你没成为曹七巧。知道她为什么心理变态吗?就是缺乏一个正常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情爱和性爱她都没有。
  行了,行了,我不想让她说下去。那篇小说我知道一点儿,那是张爱玲塑造的最成功的一个人物!我不是曹七巧,我是梁玫!

都是女人,应该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不要把自己压迫得变了形!哼,你要是承接张天生的爱,说不定呀你也会变成第二个曹七巧。
梁玫一时无话可说。




那天梁玫就像一个偷儿,悄悄回到城里,碰上了柳风,她的同事,她是护士长

她失过恋至今未婚。对于她的一些情况梁玫很了解,很多个人隐私也不避讳她。见她心情忧郁,梁玫拉她去喝啤酒,聊了一下午,晚上又接着,回到家孙仁已经睡了,梁玫冲了凉,在卫生间里看着自己妩媚的身体,一时莫名其妙泪流满面。

不知为什么,她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久,感觉真是左右为难。孙仁开始打鼾,她没碰他,悄悄躺在床上,他一定没睡实,这一夜彼此很安稳。如同睡在一个陌生的旅店。
  梁玫问,你睡着了吗?
  孙仁说,哦,睡了。他背对着她,好像在想什么心思。他一般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喜怒悲哀不是善于表现的人。
  睡着了还说话?
  你一说话我就醒了。他转过身子,用手揽住她的脖子,喘了一口大气。但没吭声。
  为何叹息?
  唉,梁玫,我总在想我是对不起你的。原先说好带你出去的,可我没有那个能力。金钱对于人太重要了。
  你有那个心情我就十分感激了,并不一定非要去国外。
  苦苦奋斗为了什么呢?得到了什么同时也会失去什么呀!
  你失去了什么?
  比如你我的爱。
  你呀,总那么色?
  不,我怕失去你!
  梁玫心里一阵剧烈地颤抖,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他是不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呢?这一夜她一直提心吊胆的。
  早晨,梁玫悄悄起来做早点,孙仁懒在被窝里,趴在那儿抽烟,不时眯缝着眼看看她,小眼睛神秘的笑笑。
  孙仁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做。
  没事,我请了假,陪你好好休息吗?
  孙仁说,哎呀,你陪着我就不能休息了。梁玫,你跟医院打报告了吗?
  院长说了。他绝对支持。
  这时,孙仁匆忙起床了,他说,还有一个礼拜就放暑假了,他说陪她去找领导。结果,卫生局的赵局长休病假,孙仁跟她商量着,买了点礼品就去了赵局的家。
  赵局说,咱们用不着那么俗气,我跟你爸是同学,这东西你带回去。你先到外事办,然后去找人事处,我是一路绿灯。哪儿有卡再想哪儿的办法。孙仁一再道谢。赵局说,别客套,出国后发迹了,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女儿,他也是有点儿自私的想法哩,开放嘛,年轻人都想出去捞世界,开眼界,不想出国才傻哩!
  多大的官儿也难免有世俗的眼光,一连几天孙仁陪着她去医院。卫生局的人事部门打交道,开了一张又一张证明信,跑街道又跑公安局。四处托朋友烦人儿,总算把申请护照的材料报上去了。同时他也在医院办了停薪留职手续。
  孙仁说,你还想回来呀,你干脆辞职算了。干嘛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
  梁玫说,凡事要有余地,签证下来再递份辞职报告也不迟。
  孙仁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因为谁都想出国淘金,梁玫跟孙仁走的事儿传得很快,一时同事们、朋友们都来打招呼凑热闹。非要他们请客不可,一时家里门庭若市。但她心里还记着张天生,他倒听话,心想,就要走了,他也不来祝贺,不来也好,大家都安静。
  柳风来了,柳风是个很现代的女性,吃穿打份讲究个名牌。人又很精明,见了她就说,没人来捣乱吧?
  梁玫说,彻底解决了。
  不见得吧,一日夫妻百日恩,总有牵肠挂肚的思念在心头。
  梁玫拧了她一把,你……这个时候还拿我开心?
  柳风用手一挡,好啦,别太得意了,不过,你终于拨开了云雾见了太阳,幸福的人哪,有男人爱着,追着……
  梁玫又打了一下柳风:幸福什么呀,前程未卜,出国后还不是给老外当下人。
  柳风说,我想去做下人,可惜没有个好老公给帮忙呀!
  梁玫望着柳风说,别急,到了国外后,想法把你办了去,为了孙仁只好先走一步。再说,一个人生活没意思。
  柳风说,哼,你真的一个人吗?你并不寂寞吧?
  梁玫指着柳风心虚地说,那,那你说有谁陪伴我?
  柳风笑了笑,孙仁不是回来了吗?你如愿以偿了。
  梁玫说,他呀,一起身就走了。难怪,五年留洋如今归来不容易,还不得亲戚朋友那儿都转转?每天除了请客就是被请,中国人只有一个“吃”字是世界一流的。
  柳风说,我希望天天请客,也希望天天吃请,我没那个福气。你呀别卖乖了。哎,梁玫,你跟孙仁亲热了没有?你回来时也没理他?
  梁玫一惊,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

柳风说,你的事他什么都知道吧?孙仁向我打探你的行踪了?柳风让她注意点儿?梁玫焦急了,你怎么说的?柳风说她当然是在保护她了,她不维护她就不够朋友了?他可能闻到什么味儿了,你想想看?
  梁玫逼着柳风快说,孙仁都向你打听什么了?柳风有点神秘地,他打过电话,亲自约我见面,问那天晚上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喝酒?为什么一天不回家?我说的天衣无缝。总之,孙仁太精明,他说你们一定有事瞒着他。他生气了,假装生气。不过,孙仁又向我假惺惺地道歉,他还是狐疑你有外遇的。
  梁玫心里没底,有些焦急。
  柳风说,你呀别那么怕他,干脆告诉他,看他什么态度?
  梁玫望着柳风,脑袋轰然胀大了。她究竟什么意思?
  梁玫和柳风分手后,不知怎么回到家的,满脑子都是柳风的声音,有点心神不定,坐卧不安的。她正想沏杯咖啡,孙仁穿着浴衣出来了,原来他在家,刚洗完澡。他收拾了一下床准备午睡。他注视着她,他笑了笑,怎么这样看我?不认识了吗?他心里一阵恐慌,然后笑了笑,五年了,不应该好好看看你吗?
  那是,除了父母,你我最亲近呀?孙仁往床上一仰说,如今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中国人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差,没法跟老外比。约好了见面时间,随便不到,缺乏诚信。素质太差了,让人浪费时间,消耗生命。
  梁玫柔和地说,不要着急,事情总要慢慢来。
  什么都慢慢来,让人受了吗?孙仁莫名其妙地盯着她,一副气势汹汹样子。
  有话直说,你别这样,我害怕你这个德行。
  你还知道害怕,你是个蔫大胆。
  我怎么蔫大胆了,你一直不痛快,是不是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
  那你向人家打听我干什么?
  那儿呀,我是顺口说的,别听柳风瞎说。孙仁伸出一只手把梁玫拉倒了。亲了她一下。说心里话,我真怕你给我戴绿帽子,你说偷着给我戴了没戴绿帽子?孙仁压住了她。梁玫说,戴没戴你摸摸脑袋,上面有吗?孙仁说,这种帽子是没有形的。于是他们没命地吻了起来。一阵风风雨雨,操作的挺紧张、消失的也快。孙仁有点不尽人意,只顾自己享受,仿佛不像以前那么细致,体恤了。梁玫想,他并没有真正怀疑她?他母亲一直陪伴她。但是,她知道他有心事,只是不说,总归一切都过去了,她有点儿庆幸地把张天生推得一干二净。
  孙仁的归来,铁心给她办理出国手续,可以说这些日子是富有浪漫气息的,他们的情爱柔情夹杂着粗野,她得尽一个女人的职责讨他欢心,使他满足,尽管她拿出了女人的所有。那是个浪漫的不能再浪漫的短暂日子,他们不做饭,天天在外面下馆子,体验着西方人的消费生活。尤其夜晚,一个如虎的男人吻着像个羔羊一样的女人,有时她想,他们完全堕落成动物了,爱抚之心以及空前绝后的操作搅得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就像失去感觉的蝴蝶。不知道飞向哪里,你只能一直飞。
  孙仁说,你臀下有颗痦子。肚脐眼里有两个小肉瘤。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吧?

梁玫感到一阵揪心的惊悸,张天生知道,但她没敢说出来,只是笑了笑。
  张天生并没有在她心里完全消失,他的脾气她很清楚,说不定他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她与他做爱时也是忘乎所以,全裸地暴露在他面前,他像一个考古专家一样欣赏她。他说,你鼻子右侧的黑痣应该除掉它?那样就完美了。
  是的,梁玫曾在不同时期把自己赤裸地展示在两个男人面前,那种自鸣得意的享受使她感谢男人,也恨男人。有时,她想,不是有很多女人一生不结婚的吗?她怎么就那么不自爱?

表哥,你怎么看我?一定说我像妓女吧?
  程向东说,别瞎说,更不要自虐好吗?你应该学会理智地生活。
  应该说,有时人是不理智的,不该背地里和天生来往。尤其他强行吻她,第一次施之强暴,她愤怒地打了他,他跪下来求她原谅,她说原谅你,你以后不能有非份之念。可是以后,他依然处处关心她,每次来买好多的礼品,一个劲儿道歉,可怜兮兮的,终于为了可怜他把自己给了他。尤其他的手触及到她,她就无法自制了。
  程向东说,唉,没想到你生活的这么不轻松。喝点水吧?
  梁玫接过表哥递过来的一听饮料,喝了一口继续向他倾诉:这事发生后。柳风第一个问我,你和男人做爱了?我想否认。柳风说你一定做爱了,脸色不憔悴了,脸上也红润了。是不是孙仁偷着回来了。我否认说不是。我告诉了柳风外遇经过。柳风说有情可原,不过,你别陷得太深。男人都很麻烦的。柳风是个成熟的女人,她很敏锐的,我有事不瞒她,她也不瞒我。她说一个星期不与男人做爱就犯病。什么事儿也没心思做。这东西不能忽视也不能放纵更不能堕落。就像饿了一定要吃饭,吃饱了就能很好地生活,实现理想。
  孙仁反对梁玫跟柳风来往,他说,像柳风这样的女人只能做情人,你少跟她近乎,以防传染。接触多了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不在乎男人,你呢,你是我的老婆,应该注意影响。她是一个怎样生活的人我不管,我们是同事,互相帮助,你走了五年多,有好多事是她出过力的,再说你应该尊重我的人格。你侮辱她不等于侮辱我吗?
  言重了。你不像她随便贴大款吧?到别墅里去偷情吧?你怎么随便拿自己跟她比?
  梁玫心里一热,慌恐的掩饰着,那不一定,近墨者黑吗?这是不容怀疑的真理!
  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跟她断交。
  她是她,我是我!
  你呀,让我说什么呢?你应该理智。
  梁玫讨厌理智。人生不是理智而是情感。其中他还提起了张天生。也要注意他。人什么都可以把握,就是感情让人往往失去判断力。也许他是旁敲侧击,也许他是无意流露出对我的担心。但是,这些话如一把锉刀在锉我的心。我平静地坐着,一会儿立起来给他冲速溶咖啡。他喝了一口:咖啡不错,不光兴奋精神也能帮助人提高性欲。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天生打来的。梁玫,我得见你一面,我受不了了。孙仁问谁打的电话,我一愣,噢,是同事的祝福。随即电话又响了,鬼头鬼脑的张天生邀请孙仁去聚会。孙仁放下电话说,你准备准备,一会儿去天生家同学聚会。我淡淡一笑说,算啦,你自己去吧?我有点儿不舒服。孙仁说,我自己去多尴尬,人家都是成双配对地去。你让我……
  梁玫说,让你累的不想动。
  噢,你不舒服就早点儿休息。那我先走了。
  你几点回来?
  尽量早点回来。孙仁说。
  梁玫觉得孙仁有点儿异常,尽管他依旧表现得温柔体贴,好像这种温情后面掩藏着什么。孙仁一走,就给柳风打了电话,她匆忙赶来了。推开门,梁玫。我来晚了吗?我说,早晚没什么,有事求你?
  柳风说,开什么玩笑?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谈不上求不求的?我说没跟你开玩笑。真的!柳风就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这事儿我想让她出面,我是没咒念了。你也知道,我就要跟孙仁走了。这一走,什么事儿只能望洋兴叹。
  柳风说,那是,你还想八面玲珑呀?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我说,你别打差,我说的是张天生。柳风说,张天生对你怎么了?他纠缠你?我点点头。刚给我打了电话,又给孙仁打电话,非要我陪他,他开始闹离婚。
  柳风说,他也邀请了我,你放心,我找个机会骂他一顿,妈妈的臭流氓,不给他点眼色看看他想入非非。不行,我找几个人废了他。

梁玫急忙拦住了柳风,不,不急,感情上的事只能慢慢来。毕竟受过他的恩惠,他是真心的。我是逢场作戏,自己给自己惹了麻烦。
  柳风望着她,你还是那么善良,心疼了不是?梁玫说,无论如何,我要你不声不响地解决,他答应了我又反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不让我平静。柳风说你活得值了,有男人追,有男人爱的,不像我孤孤单单的。说心理话,我要是碰上张天生这样的人也会动心的,人不能找你爱的跟他结婚,找个爱你的跟他结婚一辈子不会受气,有享不尽的清福。是呀,你爱他,可他处处不拿你当回事儿。柳风的眼神有点儿扑朔迷离,梁玫看出来了,故意没理睬,到节骨眼上了,就要走了。他非要闹离婚,这要是一喝酒,不留神酒后吐真言,我可就彻底完蛋了。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希望你别让他闹下去。你说他离了婚能嫁给他吗?柳风说,别把话说死,人会随着情况的变化而变化,以前你看到他很可爱,但在你讨厌他,说不定将来并不反感他,人就是一个怪物,受感情左右呀!
  梁玫说,你呀,一说正经事儿你瞎扯。她有点儿生气了!
  柳风长叹一声: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请问你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个柳风,说着说着唱了起来。哎,她摇晃着她。
  柳风说,孙仁怀疑过你吗?
  梁玫摇摇头,说不知道。
  梁玫,我提醒过你,我很注意他的反应的,凭直觉我知道你老公并不欢迎我。好像我教坏了你似的。你说他怀疑张天生不?
  梁玫说,我问你呀?你去参加他们的聚会,顺便机警点儿。
  柳风说,干脆你也去。
  梁玫拒绝了,刚才说不舒服,这会儿又跟你去,孙仁会怎么想?我风风火火地唤你来,你得帮我。我真的不放心张天生,我怕他坏了我的好事。你跟他又不见外,有些话你也说的出,我怕极了,你替我安慰安慰他好吗?
  柳风说,放心,一个色鬼最好对付了。用色相勾引他,又不让他得手,拖一段时间,你上了飞机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是个生产情人的年代,纳妾娶小的趋势。那么多花园洋房卖给谁去,反正平民百姓买不起,无非让大款们开心解闷罢了。他是金屋藏娇,情人无数。有的为了弥补感情,有的为了传宗接代,中国有些有钱的人真可悲。
  哎,你没有情人?你也有吧?我望着柳风问。
  柳风说,有,他在检察机关。没听说吗?女人没情夫,活着不幸福。男人没小姘,活着真没劲。
  梁玫拍了一下柳风的肩,你呀别鬼话连篇了?
  柳风跳了起来,噢,我该走了,放心我会为你办利落的!
  程向东望着表妹泪水盈流的脸,你走进了误区,希望你能快点觉醒,做情人被纳妾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不能因为一个孙仁,从而毁了你的一生。

梁玫说,表哥,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有事业,女人有爱情就能过一生。男人用脑子,女人用心灵去感知社会。
  你的护照是什么时候批下来的?表哥问梁玫。
  梁玫说:刚放暑假就办妥了。没费多大劲儿。孙仁带回不少洋货、美钞。各个关节上又有同学朋友,他自己办过一次也有经验。我也向上司表示过,取得文凭后再回来服务,我说这话的时候,孙仁斜了我一眼。出来后他说,你别佛的屁股后头烧香瞎进情了,用不着在他们面前犯贱。我们又不是去做贼养汉?梁玫说,我哪儿犯贱了,大家共事一场,再说这儿是我们的根吗?出去了你能适应,说不定适应不了还得回来呢?
  孙仁看看她,嘴角划过一丝苦笑,行了,一句话惹出你一千句,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亲爱的太太!孙仁又是一副洋人式的鬼脸。
  离开医院梁玫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原先出国对她具有很大的诱惑力,真是朝思暮想,废寝忘食。可是今天正式提出要走了,却格外留恋医院,那么多的同事朋友,认识的和不认识的病人,闹过意见的同事都纷纷跟她握手,言欢之后化解了许多恩怨。
  那天院长说,准备在水晶宫举行盛大的欢送宴会,他的学生攒助。用不着他们这些救死扶伤者掏腰包。
  梁玫还是含着泪委婉地拒绝了,谢谢。等归来的那一天再举行欢迎会吧,因为怕见到离别的场面。要不是丈夫在国外,她不会走。院长握住她的手说,我了解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从个人感情上支持你走,从工作上我的确舍不得你这位优秀的医生呀!梁玫还能说什么?决定了走就走吧,反正你还会回来的。报效祖国需要每个人拿出真本事来!
  梁玫含着热泪告别了医院,告别了她工作学习的地方。还没到家,手机响了,又是张天生。她没理他,急忙关了机,她担心让孙仁发现了她的隐私。
  夜里很静,梁玫躺在床上,两眼干涩,瞅了一会儿天花板,侧脸看见竟然有一只老鼠悄悄地走了出来,它走走停停,四处看看,竖起小耳朵听着,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每走一步如履薄冰。人有时心态像不像老鼠?
  自从那次在张天生的别墅里谈了最后一次,张天生一直没有公开露面,可他并没有放弃她,而是经常打电话。有时半夜也打。他开着车天天在暗中跟踪她。她一天的活动路线,张天生一清二楚。
  梁玫说,你要是做个真正的男人就不该躲进阴暗的角落。你走的远远的,别再烦我?她刚离开公用电话亭,张天生的车尾随她身后,他开的慢,然后打开车门,上车吧?她一惊愣,下意识地向周围看看。张天生说,放心,孙仁不会发现,他正跟妓女挑情呢?
  张天生戴着墨镜,眼睛向上翻着,脸色有点灰暗,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着急地说,梁玫,上车,车上谈,求你了,我不会对你无理的。梁玫犹豫了片刻还是上了车。不过她没坐前排,而是到了后边。心里却在咚咚直跳,不知他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门被砰地一声摔上了,她的心跳出心脏一样惊慌。
  张天生说,哎,咱们上哪儿去吃一顿呢?我想喝点酒。为你饯行!
  哪儿也不想去,没胃口,有话快说,没话我走了。
  梁玫,你就这么无情呀!你要走呀你就走。我不会向孙仁和盘托出的。
  梁玫瞪着张天生,你什么意思,想威胁我?告诉你张天生,那不是男人做的事情,你要不朝人上长我也没办法,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随你的便。
  张天生说,你……
  两个人对峙了良久。梁玫,别这么无情,我又没把你出卖,你紧张什么?君子有成人之美之德,我不成全你我是孙。我只想问你,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是你需要时的一个夜壶呢?还是一个木偶?是餐巾纸还是抹布?想用了就伸手抓,不想用了就随手甩?你真够超脱呀!
  梁玫立刻感到,张天生是个很不好对付的男人,很难缠,爱他的心气一点儿也没变,我说把你看成不同一般的朋友,除了孙仁就是你了。真的天生,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好吗?
  张天生拍了拍方向盘,得了,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是痛苦地一头撞死你也别管了,跟你没关系。我真是个大傻×,一个不透气的大傻×呀!说着张天生挺动感情,他热泪盈眶,抽泣起来,我还心存幻想,可人家拿我开开心我就认真,我这不是傻×是什么?梁玫,我不怪你,我恨我自己!
  天生,你别那么说,好像我欺骗了你似的。当时,梁玫觉得天生就是被叫做情欲的东西折磨着,他这个人对女色格外偏激,除了赚钱他可以忘记一时的寻花问抑,一旦闲下来他就把过盛的精力用于女人身上。天生,你并不是傻。你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别不知道满足,你这样下去我真为你担心。
  为我担心,谢了,说白了,你最大的担心是怕孙仁知道了我们之间的真相,他请我喝酒差点说出来,要不是柳风那个傻×!我他妈的什么也不在乎了。梁玫,我知道,即使你跟孙仁分了手,你爸也不会让你嫁给我的,我听你二姐说过,你二姐对我有偏见,我不怪她,她毕竟是你们本家人,可是她年轻时比谁不风流,如今还抹红嘴唇哩,美不够呢。我爱你怎么了?我有错吗?
  爱美是人的天性,你嫉妒呀,我二姐就是性感。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具有三十岁的风采,二姐夫疼她都疼出心脏病来了。你应该做个好男人,注意自己的修养与品行。
  张天生说,得了,我知道,我是冤大头,想你想的要死要活,见了你就挨你训斥,这一训火气也没了,心里也不焦灼了,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跟妓女一样犯贱!
  梁玫说,我真希望能够影响你,变得儒雅一些,说话文明。是啊,男人辛苦赚钱,生活也累有时需要宣泄,宣泄不一定要从性上寻找,不一定非要骂街说脏话,胡说八道。精神上有一种寄托才是,你这样下去,无论如何我不会怀念你,因为你大粗俗。
  好的,好的,我是粗俗,可你需要我那会儿为什么一个劲儿说我真好真好呢?这不需要了就粗俗了?真是的,这就是女人!
  你混蛋?
  好好,我混蛋。咱闲话少说,咱俩的事儿你告诉孙仁了吧?
  梁玫瞪着他,你有病吧?几时变得疑神疑鬼了?梁玫很气愤,真想抓破他的脸。你是猪脑子呀?你不是不知道他,不是不了解孙仁,我真那么傻吗?神经质呀,厚着脸皮跟丈夫说我有外遇?说是和别的男人做爱了?
  张天生扭过脸去点上一支烟。说吧。我洗耳恭听。他抽了一会儿闷烟,又说,也许我不该这么担惊受怕,细想起来他这个人是不大道德,为了赎罪,我怕他知道了对你不利,你没跟他说就是万幸,我考虑着你也不能说。
  张天生,你要真正对我好,就别藏着掖着了,你一向是直来直去的人,知道吧我喜欢的就是这一点儿,一看就明白不会欺骗别人。
  后来,张天生还是说了,他请了同学和朋友,酒桌上一有酒人就容易变形,有的人把服务小姐搂在怀里,当着众人吻,有的人说吻他不吻他了,相互大谈女色,商场落魄者,谁被女色布下的陷阱载了跟头,谁是春风得意者。现在什么是最好的什么是最坏的,走在大街上,你随便看一个人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也许人在这儿是表现的好,在那儿就表现的坏。社会复杂了人也复杂了,不能用简单的好坏去评价一个人。有的人既不坑人也帮人,有的人坑了人又救人,还说这两种人谁好谁坏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们注重物欲的同时,有时就显得不够朋友,究竟如何评价做朋友的标准呢?
  孙仁不动声色地设计了一个陷阱,他说,什么叫真正的朋友,时穷节乃见,人在危难中打救一把谓之够朋友,不姑息养奸这叫文明的朋友。有难同挡,有福同享这是义气同等的朋友。什么最不够朋友呢?这个问题他建议张天生来回答,因为张天生是商海里的一根旗杆,不说是成功者,也是做得满不错的弄潮儿。
  张天生说:当时像被人当众抽了两嘴巴一样无地自容,孙仁这么一说,大伙跟着起哄,非要他这个最看重朋友讲义气的人回答不可,他想直言相告吧。他说,贪婪朋友的妻子最不够朋友。他说了这句话便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子干了。孙仁又给他满酒。最理解我的朋友张天生把话替我说了,我单独跟张天生喝一杯,以谢这五年来你对梁玫的照顾。张天生听了这话像吃错了药一样忧郁起来。他斗不过孙仁,他从小就精明,也许因为他太精明了,商场上屡屡失败,最后只能出国,人家那是要人有人,要嘴有嘴,女人都乐意帮助他,这不,赵丽华通过亲戚把他弄走了吗?说不定这是个缓兵之计,迂回前进呢?
  梁玫推了一把张天生,你说什么呀?赵丽华,赵丽华是谁?
  张天生说,跟孙仁一起出国的那个漂亮女孩呀?
  你呀你不会不说,你那点聪明劲儿呢?扯闲篇还行,一轮到较真儿你就水了。梁玫数落着张天生,张天生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说的对。我哪有那个脑子呀?
  梁玫望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莫非他怀疑到了我们?张天生说,
  我看也是这样。她心里一阵空落,没有理张天生,联想到不见踪影的柳风,联想到这些日子孙仁的异常,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神情。想做爱时他咬牙切齿,不想做时他就如一个冷血动物。不是阴阳怪气的就是傍敲侧击。突然来个声东击西指鹿为马。不由得让人担惊受怕,又想,她跟张天生基本上断了来往,他怎么会料到呢?也许他的怀疑和他的为人处事一样不动声色?也许他暗地里做了很多跟踪调查。搜索有关她跟张天生的情报。反正她妈告诉过她,要跟孙仁说话谨慎一点儿。你如果真心爱他,应该策略地问问他,他为什么不问呢?
  男人吗?这方面嗅觉灵敏着呢?梁玫跟张天生统一了认识,感觉是相同的,傻琢磨了半天,谁也没说出一二来。
  梁玫说,反正他没有抓住任何把柄,那怕一个电话,片言碎语。张天生说,他只是怀疑,他能抓住什么呢?除了他请我们喝酒的晚上他出了一道难题以外,别的没有动静。孙仁让人费脑子,挺可怕的,活得很神秘。对了,有人给他发过短信,让他小心,别死了不知咋死的?他想了半天,把所有知道他手机号的熟人过滤了一遍,没有别人只能是他呀。
  柳风找过你吗?张天生说,没有,除了她敢损我。可她一直没露面,她好像变得神秘了许多?
  她倒是向我要过你的手机号?
  张天生说,不对,我的手机号她知道,她干嘛又向你索要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凭女人的感觉,她对你倾慕已久。
  张天生说,说山呀,你派她当使者吧?还不知道你俩好得像同性恋。
  梁玫反唇相讥,就算好得像同性恋,她找过你吗?张天生摇摇头。

那好,要说的话都跟你说完了,我该走了吧?张天生说,走吧,留人留不住心呀!她白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别自己折磨自己了,好好做生意多赚点钱做些善事。
  梁玫下了车,在路边给柳风打了电话。柳风说,对不起呀,梁玫,我那天晚上被他们灌醉了,这会儿还有点儿晕头胀脑的。不过他给我发过知信,张天生一直没回电话。
  那你恐吓过他?
  柳风笑了,我吃饱了没事撑得。我恐吓他干嘛?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一会我去找他,不行抽他两耳光,男人吗,多敲打他就清醒了。
  梁玫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心格外沉重,有四面楚歌的感觉,千万别降临危机呀?我就要出国了。正低头走路,漫天目的地想心事,却意外地碰上了孙仁,他挡在她面前,她险些撞到他怀里,他说,对不起,我……
  哦,是你?
  是我,梁玫,你怎么啦,神不守舍,像丢了魂似的?孙仁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他不眨眼地盯着她,她扭过脸去,不敢面对他,仿佛被他锥子似的目光看穿了心中的隐秘似的难为情。孙仁说,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才惊慌失措的?
  去你的,能做什么亏心事?梁玫板起脸,但孙仁依旧笑眯眯的就如一个奸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梁玫问孙仁,他却反问他。我也奇怪,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来这儿呢?也许是心有灵犀吧,或是心灵之约吧?
  推开家门,彼此无话。
  沉默了良久,梁玫想今天自己做,不愿上街吃馆子了。孙仁吭了一声,他拔掉了电话插头,然后往床上一躺。梁玫心里咯噔一下,为了稳住自己她上了街,莫非柳风和孙仁仍然秘密来往?为什么他一回来就对她采取了考验的口吻?她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就堵住过柳风与孙仁偷情,那一回她死活不干,又哭又闹。因为妈妈出面她才平静下来,妈妈告诉她不能和她生分了,你要是爱他,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如果你不想失去风的友谊你大度地原谅她。女儿你就听妈跟你说,原谅他人也是原谅你自己。这是你的幸福你应该勇敢地抓在手里,善待它、宽容它,让它成为你的骄傲。如果一切不原谅,闹大了,你会失去的更多!
  买菜回来孙仁睡着了,想叫醒他起来一起包饺子。他装作没听见,点上烟进了厕所。
  梁玫心里没底,一直忐忑不安,仔细观察了一阵儿,干脆把心一横,兵来将挡,水来了土挡,怕也不行。一切顺其自然吧!
  梁玫做好饭,孙仁才从厕所里出来。劝吃饭,孙仁说,没胃口,他得睡觉。她说吃了再睡。孙仁说,睡不睡是我的事儿,与你没关系。她一时目瞪口呆,愣怔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程向东说,你以为他知道了内情?
  唉,我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什么知道。

  三

  如果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有说有笑,生活还是满可爱的,也能让你对未来充满幻想。可是,自从孙仁回国后,他满足之后就开始不理睬梁玫了,梁玫想你不愿意说话就闷着,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总绷着那么一股劲儿谁受得了,还不如打一阵儿骂一阵儿,最后和解了,彼此心里也好受了。哎呀,那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梁玫说,表哥,你说什么才是人生的幸福?
  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也就存在着认识上的不同。一般是相比较而言。
  你说乡下的表姐两口子幸福不?
  人家活得有来道趣的。不是给他们在郊区租的房子吗?
  是呀。梁玫想起了一段往事,利用一个双休日去看表姐,他们两口子因为超生罚了款,房子也被计划生育的扒了。他们就投奔她来了。一边卖菜拾破烂供四个孩子上学。那天她看见两个人正在喝酒。边喝边开怀大笑,表姐说为了庆贺他们大难不死。原来两个人起早去批发市场进菜,半路上被过往的汽车给挂了一下子,两个人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一点儿也碰着,捡了两条命。三轮车摔坏了可以修,人要摔坏了就遭了。过往的汽车跑了,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怨声载道。而是把这次意外看作是一种幸福。所以休息了一天,表姐说你表姐夫心眼儿小,非得生个男孩儿,这一生可好,三闺女一个儿了。得了,一辈子的绳套算是拉紧了。从表姐的笑声中,从她含泪的目光中她体会到了,他们对幸福的理解多么伟大多么平凡。
  你告诉我他们住哪儿,有机会给他们寄点钱去。
  以后再说吧。
  梁玫说,我跟孙仁的生活真的让我承受不了了,脑子里思绪万千,纷乱得像是火烧蜂房。我气愤地跟他说,孙仁,你要是个男人就直说,别这样对待他。我心里难受!
  你怎么了?你难受什么?
  这么对待我,你什么意思?
  孙仁腾地扔开毛巾被,跳下床,什么意思,你最清楚。
  清楚什么?清楚你妈呀!
  说话别带脏字,我妈可没惹着你。
  好,我直说,梁玫,我走了五年,这期间你做了一些什么事儿?
  事多了,回忆不起来!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一定清楚,也记忆犹新,告诉我,做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
  噢,你是脏心烂肺怀疑我不忠呀?可你别忘了,你走了五年,在澳大利亚怎么过的,我问过你吗?你要知道尊重我就不该这样对待我,我就是做了人家的情人,有了外遇也不亏欠你的。既然有真爱,就应该长相知,不相疑。
  哼。孙仁鄙夷地哼了一声。然后说,我没有那么高尚。你呀你就别倒打一耙了。
  梁玫说,我倒打一耙,倒打什么了?是不是赵丽华帮得你,是不是你们在澳大利亚同居了?你能有人陪着,我空守了五年,五年呀!你要我怎么样?别说我对起你了,就是对不起你,你也没有权力质问我,我又当爹又当娘的,伺护你爸你妈的病,给你爸养老送终。我那样对不起你呀!
  孙仁说,咱这是讲事实,摆道理,有话摆在桌面上,别动不动掉眼泪,眼泪容易让我失去判断力产生同情心,变得稀里糊涂。又有多少男人被女人眼泪蒙敝了?
  梁玫抹去了泪水。自知理亏,也不想跟他急执下去,孙,不管怎么说,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再争执只能伤害彼此的感情,好在我们比翼双飞澳大利亚了,到了澳大利亚我一天也不离开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感到幸福。
  孙仁说,怎么做你都不会怪吗?我每礼拜都要去一次红灯区,和我认为有味道的女人宣泄一下,这已成了惯例,你能接受吗?
  梁玫望着平静和一本正经的孙仁,心里不是不内疚,而是不愿让他揭穿了,那样毕竟尴尬影响感情。她只好在以后的岁月里重新做人,洗心革面,不再让张天生乘虚而入。
  可能因为梁玫哭红了眼睛,孙仁从背后抱住了她,用嘴吻她的颈项。有点儿痒,她被他逗笑了。然后他又咬她的耳朵,她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爱抚,也能体验到他内心的痛苦。她长叹一声,转过脸来吻了他,他用双手揽住她的后背,皮肤很滑腻,很有质感,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她觉得孙仁像个孩子,他挺委屈的低头侧过脸去,泪花儿汹涌无声地滚流,他吻着她的泪。孙仁,你是男人,不可轻而易举地哭泣!
  梁玫劝他,抚弄着他的头发,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泪水可以荡涤灵魂、清洁心湖,男人是混浊的象征。男人的泪让人产生很多恐惧,以及心里不安。为了平衡自己,对他施之女人的柔情,很快两个人滚在了床上,她主动他被动。只有他归来的那天下午,他表现得凶残强悍主动,以后再也没有主动过。心理拉开了距离,情绪受到了干扰。恨不能和盘托出,好歹任你选择,也曾想过掏出心来,实际上她被太多的担心压迫着,只是抱着他趴在自己的胸前,很久很久才平静下来。
  吃饭时,孙仁说喝点酒,要她也喝,那天两个人都有点儿头晕,孙仁说,他恨——恨她吗?他说不,他恨澳大利亚!对中国呢?他说又爱又恨!
  梁玫知道,他心里矛盾,他们没有了真正夫妻间的默契了,像一对临时应付的露水关系,想说真话却又互相假话连篇,极度掩饰,互相支撑的只有一个念头,就要出国了,彼此忍耐吧。孙仁吐了酒,一房间里都是令人透不过气来的酸臭味儿,她收拾干净之后又喷了香水。
  他们睡到第二天九点多钟,没有电话打扰,他也脱了个一丝不挂,以前他就反对她穿睡衣,他有个习惯是赤身裸体,为了爱,她顺从了他。互相操作融化一次情欲之后,他去冲温水澡。然后再穿上睡衣。这时一看表快12点了,孙仁又要走,他刚走了两步停下来说,噢,梁玫,他忘了,今天中午有人约了他,你辞职吧?他这样说,分明是不想带她去。你可别失言,要尊重人家,你去吧,打个的很快就到,他家不就在南市吗?用不了一刻钟。
  他们由夫妻一下子变成了朋友,也许什么也不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嫖客。从来没有过的客气,梁梅笑着送走了他。随后闯进来的柳风却发现她一个人在掉眼泪。
  又怎么啦?至于那么脆弱吗?好像离开男人就活不成了?你去跟他说,你也和别的男人玩过,他能把你怎么样?无非不跟他走了。一旦你抛开这个沉重的包袱,人无欲则刚!
  梁玫硬着头皮笑了笑,毕竟生活在这块土上快三十年了,一朝离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荣归故里,一想到将失去所有的亲朋好友,心里能好受吗?
  柳风说,那是,别太投入了。她找到了张天生,他不想见她,这个色狼还挺精明,知道我充当了说客,用话拦截我,我才不管他呢?我不像梁玫怕你。我告诉他,你想对梁玫怎样?他说有个条件,当说客也行,陪他上床,什么条件他都答应。我说,我没有什么条件,只有一个请求,上床可以,你先把10万美钞放在她的提包里!
  你值吗?
  你有吗?
  算啦,别说梦话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柳风说,你是痴迷,张天生是个情种、色狼、色情狂,为你他离婚了,你怎么那么傻,投入的那么不可思议。
  是他苦苦哀求,让了他一次又一次,可他越陷越深了。
  柳风说,麻烦来了,他如今自由了,他能轻而易举地放你走吗?
  那怎么办柳风?你有办法的,你从来反对我们的不正当关系,婚外恋害人害己,走的太远,他玩的较真。可我没听你的劝,还跟他做过一次人流。
  你呀,你从来就没拿我当你的真正朋友,你打过胎怎么不跟我说呢?我的意思是最少也得管他要几万。
  梁玫拉住了柳风,别闹了,我又不是为了钱?
  放心,只要孙仁尽快带你走,一走百了。张天生现在还顾不了你,他虽然离了婚,可他父母不同意,整天价找他骂他,他岳父母也不干,说给点儿臭钱就结了,离婚不离家,清理家产,一人一半。
  你别开玩笑了。
  柳风一挺脖子,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我还敢跟你开玩笑?
  梁玫无话可说,恐惧张天生这个流氓破罐破摔,一时心里乱极了,六神无主。她不知道怎么办?柳风说,你还得亲自见见他,人有见面之情,你们亲自谈谈,如果再谈不服他,我再出面,我给顶着。就这样,孙仁哪里我去陪着。
  梁玫拉住了柳风,你别走,我怎么跟他联络呀?柳风苦涩地笑了笑,你呀,真笨,你给他打电话呀,要不给他打手机!
  去哪儿见面?
  水上公园。柳风烦躁地说,匆忙抛下她就走了。
  梁玫呆若木鸡一般愣了半天,才想起打的。到了水上公园,她看见张天生一个人正在门口徘徊,他高处没有横处粗,同学叫他萝卜。怎么看都像个又粗又白的萝卜。这个绰号从中学叫到现在,他的确胖。一时让人厌恶极了,可又不得不硬着头来跟他谈判。走进公园后,发现张天生两眼深陷,红红的眼底像患了红眼病,人憔悴了许多,主要是眼睛缺乏神采,好像换成了一对死羊眼。走过一座小桥时,梁玫问,他知道我们的故事吗?张天生说,谁知道。他自叹不如人家高尚,可他有如此专一的真情。她望着他,平静地说,天生,你闹离婚与我无关。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就离开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也算没让你苦苦追求我一回。今天是八月二十日。一个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没等她说完张天生走过来就抱住了她,她闭上了眼睛。
  梁玫没有眼泪了,张天生却退缩了。他愣在那儿,焦急、失望、愤怒,得不到甚至产生了毁掉的思想,顷刻间发生了逆转,他日思夜盼的床头之欢,不幸被她言中,反正他退缩了,那是没有爱情的一次拥抱,也许在他看来是一次疯狂的报复。但是他变得懦弱了。
  女人啊,你可以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的所有全部奉献出来。甚至任人宰割,你也知道让男人得到肉体只是一种肉欲而不把心给他。那么这个他只要恢复了理智。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刺激与伤害,那不是人了,而是一个单纯的兽,抑或一条四处流窜的动物,偶然误入大街上的一只老鼠。
  张天生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吐了一口血说,在这儿不行。梁玫睁开眼说,去哪儿?张天生说,你跟我走!
  梁玫像没有灵魂的人,又像断了线的风筝,甚至觉得自己是一只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羔羊,希望他快一点用刀宰割,那样也解脱了,不解脱永远是个罪恶。有些罪恶不能抹杀,你只能寻找机会去赎!跟着张天生走进了他的豪华轿车,梁玫意识到他要在后排座上做。他怯怯地说,梁玫,还是去我的别墅好吗?
  不,你快点,完事之后我得回家,我跟你耗不起。她的话使张天生浑身一阵哆嗦。他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她感觉到了,她的话里对他充满了鄙视,他失去了进攻的鲁莽与粗野,他若再犯,那将是一场战争,很可能打个头破血流,外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了内伤。就那么一点儿爱意,甚至情意也没有了。
  张天生缩手缩脚了,她无意朝反光镜里瞥了一眼,孙仁?她脱口而出。他一惊,你说什么?她惊觉地瞅着张天生,他说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很像他,顺着张天生手指的前方,她望了望,浑身一阵颤抖,哦,是像他。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呢?他会盯我的梢,这时她有一个意识,可能她被柳风出卖了。
  迟疑了片刻,张天生无语,他闭上了眼睛,张天生实然左右打自己的耳光,然后撕掠自己的头发。良久,她拉住他,他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斜着身子坠委在后车座上,那是一个被拒绝了的男人,羞愧吗?不,伤心吧?不管出自什么情绪她不愿劝他。他在她面前哭泣,她一时心里麻乱,不知所措。心里恨不起来,反而格外同情他,心里发酸,但她依旧咬牙坚持着不动,闭上双眼,她怕一说话会屈服于他,从而成了他的感情俘虏。她口头上答应了他,可她内心里是悲愤地拒绝,他并不傻,他能感觉的出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这种决定的!也许她是故意做给孙仁看的,恨不能他们偷情时,天生希望孙仁出现在床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张天生和孙仁以及柳风有着相同的心思。谁都想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东西。
  不能这样无声地呆下去,她得想法脱身,这时,那个熟悉的人影侧着身子正朝他们这边走来,那个人的身影极像孙仁,可是那个人有一脸的络腮胡子还戴墨镜。张天生也抬起头来望着,他们共同目送着那个让人心慌的背影远去,她跟张天生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梁玫说,天生,谢谢你知道珍惜我,今天欠你的,我将来一定还。别把人逼上绝路,我是软弱,一旦我抛弃了软弱,凶残起来比你歹毒吧!别闹离婚,你老婆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跟她过日子。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女人,就应该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这才是爱。仅仅局限上床,那是动物。虽然我要飞往国外,可我还有一份牵挂,那就是对你的感激,五年来你的确为我付出不少,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我也可以给你写信,你不能单独给我写信,让我们成为朋友吧?真正的朋友。
  张天生抹着泪水,她也抹着泪,突然他伸开双臂抱住了她,用力吻她脸上的泪,让我最后吻你一次吧!
  那是理智冰凉的吻,没有任何情欲冲动,吻够了,他爬了过去,坐在驾驶座,发动了车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一个小包里抽出一叠美钞,请你收下,到了澳大利亚用得着,一旦你……啊,孙仁那么爱你。什么也不会出现的,可我就是为你担心。你可别说不要,你收下,将来再还,预防万一。
  车开了一段,她又下了车,她没有拿他的美金。张天生追了上来,拉过她的手把美钞放在她的手上,预防万一,你在澳大利亚只有孙仁,如果……唉,你就收下吧?张天生的手冰凉,而且在发抖,他说不下去了,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你打个面的回家。别太相信柳风了:你只能相信你自己!记住,柳风是……
  什么意思?她再回身看他,他已经钻进了车内。她望着他把车开走进了人流,心里一时不是个滋味儿。
  走在回家的路上,耳边回响着张天生的话,柳风是回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巫。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柳风自幼跟她一起长大,又一起参加了工作,一直好到现在,她生活上比较放荡,她也是受她的影响无意的纵容吧。他们之间默契、信任、亲密无间。因此,孙仁曾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同性恋?他看可能,他走了五年,你能硬熬过来,可以想象得出来呀。可是,她还有点儿天真。柳风比她想象得要复杂的多。是不是柳风对她跟孙仁的事了解得太多了?
  年连着年,岁月连着岁月,日子挤着日子。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梁玫心里抹不掉的阴影。更不清楚柳风经常光顾她的家,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平静。张天生的事柳风根本不想帮忙,还得她自己处理,总算完成了一项大事。去了一块心病,心里也就坦然了很多。往后应该积极做出国的准备了。两个人一起走,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赴澳的日用品也要准备,孙仁说这儿比澳大利亚便宜,为了未来他们一定要精打细算。两个人一起上街搞采购,她本想不听他的,他却完全依从她,她买什么他都赞成,而且很乐意掏钱。
  出乎意料的是,她在自己家里碰上了柳风,这是个石破天惊的意外,她无法冷静,更不能原谅柳风,她们可是多年的挚友啊!
  可能柳风认为她和张天生幽会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当她用钥匙开门的时候,结果房门反锁着,那一定是孙仁在家,她猛敲了半天门,孙仁这才慢吞吞地来开门,她看见柳风只穿着三点式,她愤怒了。
  其实愤怒是一点点地积攒起来的,因为她不能怀疑柳风,可她的直觉告诉他,一切迹象表明,她和他背着她做了亏心事儿,脸色异常。柳风,你怎么可以单独跟他在一起?你过来咱们谈谈。
  梁玫,柳风有点儿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孙仁倒挺勇敢,横在了他们中间,用不着躲闪谁?当面说开吧。我们做过爱了。
  你不要脸,你们该死。柳风,没想到你是我最信赖的朋友,可你恰恰欺骗我。我原谅你一次了,这一次决不原谅你!
  梁玫,我对你是忠诚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
  梁玫猜测柳风的话具有两种内容:一是她没乱说,二是她是被迫的,或者……
  她想冲过去撕柳风的脸,可她又不忍心,没等她的愤怒化作行动,孙仁点上一支烟,傲慢地盯着她说,算了,谁是什么东西谁明白,谁也没资格责怪谁?现在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梁玫明白了。柳风一定背叛了她,她跟孙仁都滚到床上去了,她再发誓表白自己纯洁也没用。然而可恨的是,还不如实话实说呢?那怕你编造一个理由她也可以原谅的,她最厌恶欺骗了。好吧,你带她去澳大利亚?我让给她,柳风你这样做够朋友吧?
  梁玫,你听我说?
  梁玫没听她解释便冲出了家门,柳风追了出来,她跟在她身边哀求她原谅。她说,原谅谁都不能原谅你,你知道吗?别说了?说什么她也不相信,你让我瞧不起。
  好吧,话说到这份上了,梁玫我告诉你。第一,我没有向他告密,你跟张天生的事情他自己也清楚。他怎么知道的我不知道。第二,我这是第二次和他发生关系,第一次是多年前,他一直感激你原谅他,他这次不是被迫的,不是威胁利诱强暴我。这回我是自愿的,他答应出国后给我办理出国为条件……
  你别解释了,没有用的,柳风……她看了她一眼,泪水汹涌地滚落下来,你使我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还存在着真正的友谊?你使我怀疑一切!
  多行不义必自毙。梁玫,如果你打我一顿能解解气你就动手吧!
  不,我怕脏了他的手。你跟张天生上床,而且还把我推到他的床上,然后你抢我的老公。你真好,算他瞎了眼。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头嗡嗡响,不敢再发泄,她怕自己会立刻死去。柳风,你喜欢玩弄男人,你现代你新潮,你起码的良知应该有吧!你欺负你的知心朋友,你简直无可救药。你去死吧!
  柳风瞪大了眼睛,她惊愣了一下,后退两步望着她。心里咯噔一下子,她知道柳风的,她曾暗示过她,她以为她讲义气,彼此信任,希望危机之时她来代替她,好把张天生稳住,再说她不拘小节,一再表示,和一个男人上床只是体验,和一百个男人上床那是堕落,和第三个男人就回味无穷了。她知道,那时她只和张天生睡,很多事她都是对她竹筒倒豆子的,她能够控制张天生的,可她没那么做,反而把她推到浪尖上。你说她不理解她的意图那是瞎话,实际上张天生最怕柳风了,不知什么原因,只要柳风说句话。张天生规矩的像只猫。好像一物降一物似的不可理解。张天生的满足只有柳风能够解决,在对付男人上任何女人都没有柳风优秀,张天生是从单纯的性欲上大加赞美。说心里话,有时也曾羡慕过柳风,她的优势在于征服男人,让男人乖乖地听从她的指挥。
  她觉得这个世界永远是美好的,只有人是污浊的,太复杂了。因为人的复杂才使这个世界很精彩,又使这个世界很无奈吧。
  柳风说,梁玫,你别想不开,我也是替你赎罪。其实,我并不爱孙仁,我们之间只是一种游戏,相互都有条件,可是,对于张天生就不同了,如果你嫁给张天生注定一生都要幸福。然而,你却跟了孙仁,你也无意中伤害了你表哥。其实,最爱你的是他,好了,不说那么远了。我是喜欢张天生的,但他有很多缺点,而孙仁的优点正是张天生缺乏的,他试着拥有一次,不能因为我暂时在你的床上睡了一下,你就把我们几十年的友谊一笔勾销,希望你大度一些。我永远是你最可信赖的朋友,日后你就会明白,不能因为我跟孙仁有一层性关系,你就那么想象我;你就大错特错了。梁玫,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我们做了牺牲,不想为自己做更多的解释,总而言之,当你明白之后你会原谅我的,你就要走了,你放心地去澳大利亚吧,和孙仁恩爱一生,我为你们祝福。我……现在我心里很坦然,该说的话都说了,我不亏欠你,你也不亏欠我,我注定要给男人做情人的,这就是命运,我总想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感情是很奇怪的,是感情让我一步步走向情人之路的!
  梁玫一直默默地听着,仿佛是阳光下的一块冰,她没有理由拒绝溶化了,相视良久,然后紧紧抱在一起痛快地哭了一场,直到夜色降临,华灯初放,她们才理智地分了手。
  自从发生了意外之后,她跟孙仁就陌生起来,这是必然的。彼此都很累,没有了出国之前即将成行时的兴奋,反而冷静的可怕。孙仁不说话,她也不会理睬他。想想真没意思,人活着都是自身身体的拖累。让他疑惑的是,假如柳风没有欺骗她,那么孙仁是如何知道她跟张天生的关系?是猜测?是感觉?她不想追纠,只想出国;到了国外换换环境,换换心情,说不定彼此不再在乎彼此了,以后的路很难说是坎坷还是顺利?他们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孙仁从不提及她跟张天生的事儿,好像彼此有约在先似的。其实彼此都明白提也没劲,心里发空,不是后悔而是厌烦,当困惑释然之后,人就失望,没有困惑也是一种痛苦,无着无落似的,当一切真相大白,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依恋,甚至互相没有了牵肠挂肚的感觉,彼此的态度是超脱,是漠不关心。应该说还有一个共同点,飞往海外,一切都寄托于海外了。
  总这么别扭也不是办法,她就找来酒一个人闷头地喝,孙仁凑了过来,他也喝,你一杯我一杯,谁也不吭声,偶尔对视一下,目光像怕羞似的很快移开,往事并不重要,都在小心谨慎的思考。终于喝醉了,笑了哭,哭了笑,那是两个人最真实的一天,梁玫,将来有一天……噢,不说了。孙仁醉了的时候也不讲心里话,他就这么神秘。
  在家里呆了几天,跟谁也没道别,亲戚朋友也免了,一切从简。孙仁说去天津吃顿狗不理包子。这几年洋面包吃的胃酸,一想起就有反应。他们走进了食品街,在二楼他想到处看一看:
  啊,熟悉的南市商场,玉清池是个洗澡堂,美丽的海河之滨,你是我留恋的地方。离别你很久很久了,心爱的人儿你在哪一方?如今回到你身旁,心潮起伏豪情万丈,止不住热泪汹涌地流淌!
  啊,美丽的海河之畔,想念含辛茹苦爹娘,摇晃的小吊桥上,我吻别了心爱姑娘,往事已经很远了,那么多至爱亲朋天各一方。而今我把你紧紧拥抱,天地轮回日月沧桑,喝一杯老酒望故乡!
  这首歌是表哥调往北京那天晚上随便唱的,也是他即兴创作的。梁玫记忆犹新,永志不忘。
  那次她和孙仁吃完风味小吃回来,孙仁说,哎,想起来了,我们不通知谁也得通知天生和柳风,他们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也最不够朋友,最讲义务也就最王八蛋的两个朋友!我说的对不?
  梁玫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说什么就说吧,他是男人,要自尊,要威风,还有霸道,他可以喝的烂醉,女人不可以,他可以吃喝嫖赌,女人不可以,他可以把红灯区当作旅店,女人不可以。那怕只有一次,女人也成了不可救药的妓女。
  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世界,男人的任务就是去征服和统治这个世界,当然,男人需要女人的支持,从前是你现在是你,将来还是你,你一直珍藏在心里。
  表哥,你不要这样说好吗?我把自己的形象已经破坏了。错过了机会便构成了命运,假如有来生,能够重新选择才能弥补遗憾,可是,人生是一列单程车,走过去不能再回头。你让我好为难!
  是啊,人生是感情,而不是理智,人太理智了必然痛苦。结果呢?
  梁玫说,终于选择好了启程日期,机票始终攥在孙仁的手里,不过,临行前两天,他把行李扔在了床上,拿来机票让我看,我没有表示超前的妩媚和感激,一旦真的成行,我反而恐惧日期的迫近,心悬着一样,狂烈地产生了无依无靠的感觉。我那有心思看机票。尤其孙仁非要请张天生和柳风一起来,他说这是最后的晚餐……
  张天生和柳风不知好歹,如期而来,张天生和柳风经过了一番认真仔细的打扮,看上去像一对新婚夫妇,买了不少礼品,还送来一束鲜花。落座后,张天生说:不好意思,又吃请。孙仁说,别客气,你再请一顿就公平了。反正是后天的飞机。还有时间。
  四个人圆了桌,孙仁拿出了一瓶人头马,这瓶洋酒好几千,虚伪不说虚伪,完全是一种虚荣心,抑或示威性的堵气,他的实力并不比张天生钱少,用他的话说,手里没多少人民币,仅仅有20多万美金。三辈子不赚钱,在中国也饿不着。
  酒一下肚话就多,气氛也不那么沉闷了,张天生是天生的一副富态相,外表有点憨,说话却很幽默,孙仁兄你走了,我总有一种找不到北的感觉。咱俩喝了这一杯吧,客气话也不说了,走过了天,走过了地,多少辛苦、多少辛酸,你我心里明白,多年之后再相聚,我们笑对人生,笑对未来。我先干为敬了。他半说半唱疯疯颠颠,不时用眼角扫梁玫一下,或者挤挤眼。
  兄弟不愧是男子汉大丈夫。孙仁伸出手,与张天生握手之际,眼睛却扫了一下柳风。柳风说:我也敬你一杯,梁玫,咱们一起干杯。第一,祝你们天长地久;第二,祝你们一路顺风;第三,别忘旧情;第四,多多关照。张天生说,罗嗦。第五干杯。柳风的目光射向张天生,张天生立刻蔫了下去,你们喝,真多嘴,说着他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柳风说,行了,人来疯。现在你说吧?记着点儿,要学会有修养,讲文明有素质,不要随便打断别人的谈话,我们要是将来能够出国还要请孙仁和梁玫帮忙哩!
  孙仁说,没问题,我们可以担保。你想去你自己去,我不会外国话,到了澳大利亚还不成了傻子。柳风说,你不去,我去,你从经济上支持我就行。
  张天生笑了,我看不成问题,那要看你对我是什么态度了。根据你的态度我再考虑应该怎么做。
  柳风愤怒地瞥了张天生一眼,你别给我讲条件,随便一个大款,老娘这眉眼一旦飘过去,就得府首称臣。、
  张天生低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男人见你就没魂了。
  孙仁一个劲儿皮笑肉不笑,梁玫却笑不出。说真话,她不如柳风活得潇洒、真诚、大胆、泼辣。
  女人就是用色相创造财富,兑换美元的,形式不同,内容却一样。有的文明有的堕落。
  哦,一针见血。击中要害。孙仁赞赏地说。
  梁玫无话可说,觉得胃酸,想呕吐。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酒没喝多少,她却晕头转向,而且还呕吐了。可能调整不好情绪关系。不,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二天天生请客梁玫没去,孙仁一个人去的,中午他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吃完了就回去,让她先做准备。下午两点多又打来一个电话,说是正在玩麻将。晚上八时多,他接到张天生一个电话,孙仁喝醉了,可能回不去了。
  本想去张天生那里,又恐怕去了太尴尬,索性不去。因为柳风肯定在哪儿,她可是什么也不在乎的主儿。
  定好了是明天的飞机,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正。快十点了孙仁还没来,就是去机场也得坐出租,她心里开始发慌了。他一定会回家的,手提箱也没有带,里面有他的衣物和两张机票,时间过得真慢,直到十一点她才焦急起来。给他打电话关机,她的头开始发胀。
  慌乱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只有一张汽车牌子,一套假胡子,汽车牌子是谁的呢?这胡子有什么用?噢,哦,梁玫像根棍子一样愣住了,孙仁化过装的,悄悄跟踪过她。
  孙走了,别怪他。他是男人,倘若你是男人你乐意戴一顶绿帽子吗?最好的办法是彼此分手。你已经辞职了,如果单位不要你了,你可以找他再出国。但必须离婚!你自己考虑。你也可以找天生,他很男人,也离了婚,你们在一起应该是很幸福的。再见!
  信从梁玫的手中滑落。
  梁玫想,假如那次跟张天生的幽会,在车内透过玻璃窗看到的那个身影,一时还想不到是孙仁,结果是他。天哪,当初还蒙在鼓里呢!

飞机已经起飞了,梳妆台上还放着他买的两张机票,她抓过来一看是飞往香港的。她被他欺骗了。这时,柳风从机场打来电话。梁玫,你怎么没跟孙一起走,你改变了主意?孙仁是跟赵丽华一起上的飞机。她说十点钟才接到他的电话,希望她去送他,她赶到,他已经走进了检票口,只挥挥手就拉倒了。你说话呀,梁玫,梁玫……
  梁玫把电话扔了。
  一时目瞪口呆,木鸡一般一动不动,但残存的意识叫她恨不能有个地缝立刻钻进去。甚至有通天的神力立刻把飞机诈毁!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愤怒所派生的幻想了。脑子里嗡嗡直响,满房间只有一个声音,你去死吧,你去死吧?死吧……
  梁玫一咬牙割破了手腕……
  孙仁还没丧尽最后一点儿天良,他给张天生打了电话。张天生疯狂地开车来了,路上因为闯红灯还被交警追踪。
  结果,张天生把她从楼上抱下来时,交警见了也愣了。
  还愣着干什么?前面开道!张天生大喊着。
  张天生救了梁玫,阴险奸诈的孙仁没有忘记打电话通知他,也许他担心她会自杀。他的汽车号码牌在他的手提箱里。张天生把她送到了医院,三天后她才知道,她身上流淌着很多张天生的鲜血。
  梁玫,张天生跪在了她的床前,我会对你好的,我努力赚钱就是为了你,将来去一趟澳大利亚,第一我用刀捅了他。他不够朋友,有话放到桌面上说,你这么做算哪一手呢?
  梁玫在医院里呆了五天,她主动要求住进了张天生的别墅。
  这时,程向东打断了梁玫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玫说,当时主要考虑的是面子问题,孙仁欺骗了我,我没有理由怪他,我让他戴了绿帽子!他这么做了,我心里也坦然了。柳风永远是个殉道者,是个好朋友。她来了二话没说,愣逼着张天生和我结婚,从现在起她退出,她理解柳风,柳风也理解她。她辞了工作搞得整个北京市都知道她出国了,如今没走了,别人问起她如何解释呢?干脆,做他的情人得了!
  是啊,一个令人遗憾的故事!

  四

  程向东望着表妹梁玫,觉得这就是人的命运,抑或是有情没缘。她在最艰难的时候他却总也赶不上。没有一次令他或她感动的地方。
  梁玫明显地憔悴了。以前那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几乎整个北京市都知道她的美貌,她曾经是一名优秀医生,上过电视。因此电视台打算调她去做节目主持人,自己觉得更爱医学。她失去了一次机会,那时她跟孙仁谈恋爱挺火热的。孙不希望她去,一旦去了电视台他怕失去她,所以她没去。
  梁玫望着程向东说,表哥,你别为我遗憾,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张天生给了我全部积蓄。他和他老婆彻底分离。我没同意,我不想通过我再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可我还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最后双方都做了妥协。一、三、五他回家,二、四、六他陪我,两天的假日他自由安排,形式是这样,内容由他掌握。张天生是真心爱我的,他把什么都交给我掌管,我也知足,唉,当小也罢,叫妾也行,我不在乎。终算从阴谋中逃离了,难道这不是爱情?
  梁玫……表哥一声长叹!他好像还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算了,人是命哪!
  程向东是真心为梁玫遗憾,说她自甘堕落了,一向高雅、朴素、具有东方娴淑气质美和西方浪漫情调相结合的才女,梁玫完全堕落了。她漫不经心的设计着自己。他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呢?假若他勇敢地占有了梁玫,他会对她负责一辈子的,她也不会嫁给孙仁,他也不会找一个貌合宰离的老婆。现在导致的梁玫甘心情愿做了情人,而他,很爱她的人,因为他的懦弱和老婆同床异梦。
  所有的追求与理想仿佛是前生的宿愿,又仿佛是一种挣不脱的缘。女人总希望有份安全感,渴盼恒久的温存包围着。其实,女人获得一分享受也是凭自身的劳动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活得理智、保守,那就得承受痛苦。是的,人生的追求是什么?人活着又为了什么?人为什么能够活着?你追求财富,可追求之后呢?你苦苦奋斗,可奋斗之后呢?像所有的人一样,女人也渴望成功,可是永远达不到理想目标的极致。青春是短暂的,因此,女人比男人更加疯狂挽留青春,金钱是一种代表方式,因此,女人希望拥有金钱,男人用钱证明自己的价值,女人用钱比男人多了一项内容,为了获得自由,不受欺骗。这个世界,女人要想与男人抗衡、必须具有坚韧的精神,那样的代价太大了,不如堕落!
  世界太大,世界也太小。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心甘情愿为女人花钱,女人的美貌女人的聪明甚至女人的微笑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让男人打开钱包。可是,这世界上依然有更多的好女人,不以花男人的钱为骄傲。因为她们深深的知道,青春与金钱是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永远不是她们追求的主体。中国新一代许多女富豪们就是这样的楷模,她们是令一些男人也饮佩的女性。
  表哥,别说了。你说的一些大道理我都懂。当初你那么爱我,为什么不主动拥抱我?为什么那么畏缩?我的堕落也有你的原因,你不表白爱,我不恨你,为什么不早点肩负起责任?你来教训我,我还恨你哩!
  梁玫,其实,其实你不是那种视钱如命的人儿。
  不,你错了,那是以前,我现在完全脱胎换骨了,我隐藏了一年多。我可以到中国任何一个地方去旅游而且从不为钱发愁,你活得潇洒吗?你不为过日子,孩子上学发愁吗?你不为晋升职称顾虑吗?因为什么,因为你太没有钱了。金钱是什么?是支撑自由的万能通行证。
  也许你说有道理。但我有我的生活主张。人生不仅仅是为了钱。
  什么理想,什么人生,女人还不是一种生育工具?我为张家立了后。他们一家人幸福得不知南北了,我也知足了。人,怎么活也是一辈子!
  程向东想表妹的心里一定很痛苦,自从孙仁欺骗她以后,她自杀未成,人就彻底的变了。她也承认,复活后的第一个欲望就是对金钱的渴望,她比男人更饥渴,用金钱来达到目的!
  你想创造条件,一旦能够进入澳大利亚,是否是为了去暗杀孙仁?
  笑话,爱他还爱不过来呢?我干嘛跑那么远去暗杀他?他活他的,我活我的。不爱了,反而什么都超脱了。
  程向东说,你还恨他吗?
  梁玫摇了摇头,爱与恨都没有了!

哦——

现在他们三个人很好,柳风也自另立了门户,少了一个孙仁,他们才真正懂得了人应该好好活着,再说张天生几乎把我当成了菩萨,唯命是从,我不希望他那样,我希望他也耍耍性子,更像一个男人。一切由我说了算,难道我不幸福吗?告诉你,我活得很幸福!
  是啊,表面上看,汽车洋房,有个好丈夫,可是你内心的东西呢?

他暗自吃惊,女人,尤其知识女性堕落了,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呀!他似乎明白了,爱,带来伤害,往往超过恨的力量,爱可以升华一个人的一生,使一个人走向灿烂辉煌,也可以毁灭一个人。
  程向东在与梁玫的谈话中,在倾听她苦难的遭遇过程中,她并不平静,她微微泛起红潮的脸,呈现一种很柔和的颜色,女人特有的妩媚表现的淋漓尽致,怀着满腔发泄不出的愤怒,眼瞅着她慢慢沉沦下去吗?可他又如何使她变得正常了呢?正如她所说,她再度回到医院吗?可她辞职了,人们会怎么看,再说她的心气,她的理想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境了,为爱情而跳动的心,逐渐以情人的姿态出现在大街小巷,陪伴着一种贵族生活,在高尚道德的人的眼里她是令人唾弃的!她有着一种不同凡响的风度和仪表,她的肉体是脆弱的,灵魂也变得脆弱。作为她的表哥,作为男人,他感到了做人的可悲与渺小。
  诚然,梁玫在他面前展示的是一种她不喜欢的而又表现的喜欢,她说服了他,可她说服不了她自己,她迷茫的神情动态,她困惑的眼神,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程向东的脑子里联想起少年时代的她,青春时代的她,如今她已经三十岁,肤色较好,白晰秀丽,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显然她生过两次孩子,身材依旧苗条,并且保养的好,仍具有纯情少女的英姿,一旦她走进商场,你不可能说她不是处女。他一直弄不明白,她在什么情况下屈嫁给孙仁的?他被她的美貌而倾倒,可他得尊重她,最好不去触及那种不流血的伤口。
  梁玫,城市美人,心甘情愿做了小,被张天生纳了妾。这个婊子儿真有福气,他最终得到了梁玫,但愿他能够拥有梁玫的心吗。凭直觉他不会拥有梁玫的心,因为梁玫毕竟与众不同。
  程向东一直不停地抽烟,他一说话,梁玫就摆动她性感的小手,然后扔给他一支大中烟,偶尔投来塑料般的笑容,尽管她长得妩媚、秀气,但眼角已有了细小的皱纹。他希望她过得好,舒心,但不希望她跟张天生混一辈子。她如今生活在阴影里,怕见阳光,怕见到熟人朋友,这说明她仍在向往着光明。
  表哥,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别闷着了,想说的话说出来,你要我怎么做我都不拒绝,只要你敢说,我是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但我从来没有背叛过张天生,为了你多年的关注与爱护,我可以……
  梁玫凑了过来,程向东抱住了她,然后又推开了她,他若再不理智,等于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巴。他并不高大也想过梁玫,因为她的确美的出奇。或许不能脱俗,男人对于美貌的女孩总是容易产生情欲冲动。她的手以冰棍般的温度抓住他的手,尽管她一脸笑容,可她的心在颤抖。他说表妹——我该走了。

梁玫说,天晚了,我请你吃韩国料理!
  不,下次吧。定个时间怎么样?

我请你他不会吃醋的?
  程向东说你请我也行,只能进一家普通的小饭馆。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返朴归真,留在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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