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實質
林丹華
(廣東汕頭現代詩歌協會會長)
我是在赴一位元女友宴請時認識他們夫婦的。那天，我和女友先到達酒店，就站在大門口等他們。當他們一家三口相繼從賓士車中鑽出朝我們走來時，我由衷說了一句：“幸福之家！”朋友說：“車是公司的。”我想朋友可能誤會了我讚美的東西，但我懶得解釋。我讚美的是：他們夫婦親熱地挽著手，而他們的10來歲的兒子，一看就知道將來會長成像他父親那樣高大的美男子。
席間，大家互相介紹。我知道了他們夫婦的情況。他們都是北方人，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大學畢業後到深圳工作，女的是深圳一局機關的科長，男的原也是深圳一事業單位的科長，但後來辭去公職下海，到廣州一外商投資企業任總經理，搞房地產。當時我就在內心咕嚕：那位元先生原來在單位也有近萬元月薪，怎麼捨得辭掉公職啊，難道下海真的能發那麼大的財？何況這樣一來還造成夫妻分居局面……還有，我當時還有點小人之心——想那個相貌平平的女人，怎麼放心放她的美男子去當總經理啊。吃完飯，大家閒聊一會兒便散了。女友送我回旅店時，我對她說了我在席間的想法。女友亦深有同感：“是啊，他還不到40歲，就已當了幾年科長，在單位發展還有很大餘地，深圳公務員工資那麼高，我也想不通，現在大氣候是大家拼命想進機關，他卻下海。他們怎麼不想想，他到退休之前可領多大一筆薪金，退休後也有工資保障，下的什麼海！”我倆多嘴地議論了好一陣，也有些笑話他們貪心的意思。
今年春節後，女友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空，說是那個女科長到汕頭旅遊，想約我倆一起出去吃晚飯。我正閑得慌呢，便欣然去赴飯局。飯吃到一半，大家談起深圳和汕頭工資收入的差距，我乘機問她：“你的先生生意順利吧？”只見一直熱情勸我們多吃的她苦笑了一聲：“順利？月工資已經從1萬5千降到5千了！”我看看她，直愣愣地問：“你先生原來有那麼好的工作，你怎麼支援他辭職下海啊？”她接下來的話讓我知道了事情的實質。我想，她的心太苦了，所以才會對我們傾訴。
幾年前，她丈夫的寇里進了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姑娘，等到她知道那個漂亮活潑的姑娘時，那個姑娘已是生生死死非她丈夫不嫁了。要不是有兒子牽著，她丈夫很有可能會棄妻而去。在節骨眼上，女科長的一個在香港發了大財的老鄉，急需找個可靠的人幫助打理在廣州的公司。所以，她和公公、婆婆一起堅決動員丈夫下了海。
“原來是這樣，從捍衛家庭完整的角度，你做對了。”我和女友都認同她的做法。
“不，我沒有做對。我做得最錯的是叫老公下海！如果我不叫老公下海，他在單位還會顧及黨紀政紀，而現在，他卻沒了這些約束，而那個女的還插在我們中間，我只有靠兒子在抓牢他的心。我絕不離婚，我還很愛我老公……”她還告訴我，願意的話可以把她的事寫出來，給類似遭遇的女人提供點經驗。
我看著她眼中的淚花，為原來對她支持丈夫下海的庸俗想法羞赧——隨便議論別人，卻不知任何事情存在都有其合理性，很多事情的實質往往與表面所能看到的情況是兩回事。這是老話了，只是存在的合理性有時候是十分隱秘的，去探究的結果往往是揭開帶血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