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之美
林丹華
(廣東汕頭現代詩歌協會會長)
美國女攝影家喬伊絲•田納森用鏡頭演繹了300位65歲以上的女人的美，並把那些相片收入她的攝影集《智慧女人》中。相片證明，對一些女人而言，她們的美決不是隨歲月流逝而必然一去不返，倘若隨生命年輪的增加而增長的是善、愛、優雅從容、淡定大度、智慧尊嚴，那麼，暮年的美，便是具有震撼力的深刻之美。依附于青春的美是短暫的，由愛、智慧、人性中高尚而聖潔的品質等滋生繁衍的美卻可以穿越時空。有個被攝影師譽為“像飛鳥一樣美”的93歲白種老婦人艾爾娃•阿紮拉的相片非常之動人。她閉著眼睛，略為瘦削的雙手舉起輕輕托著兩腮，微笑、安詳的樣子昭示她正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看上去很美。但這還說不上動人。只是，相片旁邊有一行字，是她的自述：“我仍記得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感覺。”這是當攝影家要她對讀者說句話時，她“頭腦中浮現的第一句話”。於是，她托腮凝思的樣子所傳達的便是震撼人心的永恆之美了。老婦人在那些逝去時光裏難以言喻的美好故事，她韶華歲月的浪漫多情，她無數精緻的生活細節，她毫不枯竭的內心世界，仿佛透過她不動聲色的幸福神態向讀者娓娓道來。
愛是古今中外文藝作品永恆的主題，真正的愛以其聖潔的光輝溫暖塵世中的人心，無數顆被溫暖了的心，反過來成為愛在文藝作品中不竭性命力的支持。缺乏愛的心是粗礪的。這種粗礪附帶而來的，往往不是對世界的冷漠，就是對一些事物有悖於情理的過分關注。而有愛（這裏指廣義上的愛）的人們，會以其耐心、細緻滋潤、美化著世界。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那些有愛情的女人，容光煥發，心態平和，與之相處時會令人感受到一種歡愉，讓人倍感生活的美麗。她們不會焦灼不安，可以在庸常的生活中遊刃有餘，懂得不要讓自己陷入媚俗的泥坑而磨滅內心的激情與渴望。她們也不可避免地會陷進柴米油鹽的漩渦，但她們懂得騰出時間來，關心唇膏和香水的品牌，探討衣服飾品的搭配，並從不以自己不化妝而自豪。當她們在工作、生活的枝枝蔓蔓中退回內心的世界，便會留下些溫馨，使周圍安寧。她們並不太在乎作為女人過了30歲事實上便不再青春的問題，因為她們賴以建立起來的自信、勇氣與年齡無關。誰都不願意老去，但倘若是在有愛的日子裏緩緩感受歲月之河流逝，誰又能說過這樣的一生不是緩慢打開一幅畫卷？誰又能說這樣老去會恐怖？誰又能否認這樣老去將老成一本耐讀的書？並且，當老了的時候，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仍能說自己記得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感覺誰能否認它們不是人世間的祥瑞呢。
真想將來老成艾爾娃•阿紮拉的樣子，鉛華洗盡而內心豐富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