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家族（組詩）
藍路
(浙江浦江縣)
蝙蝠
好翅膀總是破殼而出
你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蝙蝠 一個黑色的幻想
掙斷道路的繩索
蝙蝠 一種更黑的黑暗
照亮夜的內部
沒有人能看得見你的翱翔
蝙蝠 非鳥非獸的動物
樹枝狀的翅影被黑暗點燃
血的鞭子！語言的馬趕出軀體
蝙蝠 你呼嘯的鐵使月亮彎曲
一生以蚊蛾為食
用星光的麥粒餵養孤獨
而空氣因你的呼吸肥沃起來
天空成為田野。天亮以前你忙於飛播
蝙蝠 你是否也把自己當作一顆
最後的種子？
烏鴉
烏鴉，這傳說中不祥的鳥
我沒有見過，但可以想像
它漆黑的羽毛怎樣射出
可怕的光芒，把陽光刺痛
它黑色的叫聲不脛而走
讓喜歡在黑暗中入睡的人們
心 驚 膽 戰
想像它鐵鑄般
站在鐵也似的枯樹枝頭
它酷似某人的背影
我記不起他是誰
它是白日裏的黑夜
春天裏的冬天
它也可能是幸福的底片
只無法用眼淚洗出
這傳說中不祥的鳥
它的飛臨道出觸目驚心的真實
烏鴉，這傳說中不祥的鳥
既然它的叫聲不受人歡迎
為什麼不配上一套音樂的衣裳？
為何不緘口不言？
它為何不從低矮的屋簷下飛走
直到被憤怒的石塊擊中？
為何在臨去的刹那
留下憐憫的一瞥？
雨中的鷹
兩翼不動。一隻鷹停在風中
鐵爪攫住不勝寒的高處
乃不寒冷。鋼喙銜牢大空虛
乃不空虛
白雲飄逝。悶雷乍驚
兀鷹沉默的一瞬
嘰嘰喳喳的小鳥已逃往哪里？
密集的雨箭！把大地射低了幾米
叮叮噹當從鷹翅上彈飛
依然鋒利的射線與更具張力的弧形
相接。蹦出更高更遠的閃電
以身為柄，以雨為骨
雨中的鷹
撐起一把天空的傘
傘外無雨。多少幼小純潔的靈魂
沿著陽光的軟梯緩緩上升
聽蟬
聽蟬
聽蟬是一棵樹
夏天爬在上面，像頑皮的孩子
一會兒搖，搖，搖
一會兒跳，跳，跳
一樹風，一樹雨
聽蟬的手經陽光洗過
聽蟬
聽蟬是一棵樹
當夏天長大為秋天
樹也長得比秋天高了
此刻，聽蟬的手可感受到泥土下
根的地震？可觸摸到蟬所經驗過的
那如水緩流的黑暗？
聽蟬
聽蟬是一種靈魂的爬高
我想，到蟬的海拔
也足以寧靜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