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有雪
和平島(加拿大）
華語詩人協會理事並加西分會會長
(一)
他是長在十字架上的金蘋果
春天一直繞著他轉
到第84圈時
停下來
他坐在溫泉和雪花之間
望一眼忽熱忽冷的天
他在針尖上打坐記起許多往事
夢見一朵雪白雪白的花
他回到父親身邊
從紐約地鐵站,
倫敦橋,
到梵提岡的大教堂
所有人都默立在4月4號零點的鐘聲下
4分鐘後
天國大門洞開
虔誠的信徒
不知道他們為何哭泣
而我一直戴著墨鏡
躲在四月的雪水中
(二)
四月暗流洶湧
沉睡了百年的民間
一夜間梨花紛至遝來
千千萬萬冤魂紛紛坐起
抖開天使般純潔的小翅膀
飄過網海湧向街頭
成都深圳長春瀋陽北京席捲海內外
用細細的指尖簽下神聖的一筆
“反日常任反日常任反日常任!”
粗壯的咽喉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勿忘國恥勿忘國恥勿忘國恥!”
(三)
像一隻卑微的蝴蝶
不懂戀愛不懂春天紅色粉刺的味道
你從29年前的衡陽古道飛來
不諳世態不諳四月天人情薄於紙
你在107國道被南來的摩托車撞倒
坐在腫脹的腳踝裏培育裸露的白骨
豎耳傾聽村民奔走呼告冷眼橫看交警推諉無視人間生命
短短的五天你經歷了一生的傷痛和榮耀
無力擺出春暖花開面朝大海的姿態
你只能學蝴蝶的一臉無辜
被露水打濕被冷雨淋透被寒風摧殘
正如寓言所昭示的
你將在一場突如其來電閃雷鳴的大雪中
如願以償和紛紛揚揚的雪花裏最漂亮的一瓣
首次說起愛情說要在漫天蝶戀花聲中成雙成對跨進天堂
你就是大學畢業性格內向找不到工作的張衡生
(四)
大牌馬車一再在霧中迷失
出門左轉、出門右拐
如何避開
京滬高速淮安段的一場災難
江南的煙花暗藏一萬把尖刀
把鼻子封死
嘴巴閉緊
眼睛合上
我們躲進骨頭的雨水中吧。小鳥
折斷的翅膀怎麼飛翔
挖開黑土,
吊起槽罐
中毒的油菜花,
捲曲著脖子
春天啊,
我如何學會風箏一樣的逃遁
這片小麥的翠綠埋伏著陰謀
誰將先行收割
今夜,
我坐在花蕊的正中
四月的麥田,
一夜枯黃
(五)
馬蹄鐵漆黑
正敲擊著另一張更黑的鐵皮
列車很長慢不經心衰竭到零點幾分貝
而鯨魚紛紛上岸呼吸黑色的氧氣擱淺死亡
馬蹄站在四月的浪尖
探測水底的高等動物和斷層走向
眼皮疲軟打磨倒刺不眨一下
月兒捲曲的刀口滴下貧血的淚
一粒一粒的細沙被老者的破鐵皮聲紮漏
此刻的我直立於渦輪的軸心
按照老中醫的處方按摩很黑很粗糙的皮革
並從掌心拔出一根一根暗紅的針
脆弱的四月啊
誰坐在暗夜的針尖療傷
2005.04.05維多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