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石頭
雷島(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
那些沉入河底的石頭
身上刻滿了歲月的花紋
它們一生中走了多少路
才從歲月的背上卸下來
滑入水底？
沉入河底仍懷抱著火焰的石頭
它們最終的歸宿在哪里
它們到河底要點亮什麼？
大水把浮雲和草屑一併沖走
只留下這些堅硬的閃光的石頭
這些奔跑了一生的石頭啊
內心的聲音被誰聽見
光芒掠過黑暗，又被水聲推遠
黑暗中，河流伸出溫暖的巨手
撫摸著這些忠貞可愛的石頭
現在除了這些石頭
誰還是忠貞可愛的呢？
我敞開懷抱摟住這些難得的石頭
摟住這些經得起時間捶打的辭彙
它們滾過胸膛的聲音猶如雷霆
多麼過癮！就像一面喑啞千年的鼓
被重新擂響。呵，這些石頭
這些美妙而打動人心的辭彙
長久的生命力來自誠實的血液
此刻，它們全部進入我的詩歌
轟隆隆的聲音趕走從前的浮躁和淺薄
這些石頭，一生短暫又沉默
一生幸運又長久。一生之中
誰能輕易離開一塊溫熱的石頭
又是誰把一塊石頭隨意拋進草叢？
漫山遍野的石頭，我的兄弟
遍地輝煌的燈盞盛開
趕走大風，驅散黑夜，讓光明
重新降臨。我深深熱愛的石頭
無論一生短暫和長久
內心的火焰從未熄滅！
這些鍛造了我一生的石頭
你們打擊過我又拯救了我
我手裏攥住一塊石頭
就攥住了家園的燈光
和母親的體溫
攥住了自己流浪的命運
早行的人，誰最先看到一塊石頭
並躬身撿起一塊石頭？
在異地他鄉，誰能認出這些燈盞
和花朵？並把它們握在手裏頂在頭上
除了我，誰還會對大地上的一塊石頭
做如此長久的凝視和敘述
寫下光明的詩篇！
石頭啊，在泥土裏沉浮一生的石頭啊
懷抱火焰沉入河底的石頭啊
飛翔的石頭啊
無論你多麼粗陋和頑固
都擋不住我對你深深的摯愛
我們有著相近的血緣
你讓我的血液加濃，生命燃燒
做一塊光明磊落的石頭吧
讓秋風吹拂，讓河流洗濯
與大地同在